桑枝伸手,本是要拍开人的手掌, 然却因力气不足,软软耷在了人的手面上。
桑枝紧紧攥着,下巴被迫抬高,眼底水波流转, 喑哑说, “放开我。”
楼延钧没有松开, 冷淡问:“桑枝,你在胡闹什么?”
“一声不响就跟知婉跑出府来,没有通报,也没有告知云石一声,到了点也不知回来,你眼里可有楼府的规矩?”
楼延钧眸子沉凉,眼皮垂下,居高临下望着身下的人。
桑枝咬紧了唇,“让少爷见笑了,桑枝本就是个没有规矩的丫头,这么胡闹还真是丢了您的脸。”
“桑枝。”淡淡二字,威压尽现。
楼延钧薄唇冷冷抿成一条线。
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楼府的规矩,不懂便去学。”
桑枝忍住了泛热的眼,咬紧了牙。
“……桑枝没规没矩,无爹无娘教养,野惯了性子,也学不起。让少爷失望了呢。”
桑枝生于水乡,无人教养。她只有爹爹,爹爹好酒嗜赌,从不归家,桑枝甚至不知道,为何逃债的时候,要把她给捎上,让她随着四处流浪,居无定所。桑枝自小就没有娘,她只有姨娘,好不容易有五姨娘,也像其他人疼弟弟一样疼爱她,爹爹却把她带走了。
流离失所,天地为家。
她本来就没有规矩。
所以才有那痴心妄想。
楼延钧蹙眉。“我不是要同你说这些。”
桑枝莞莞一笑:“桑枝也不是要同少爷说这些。”
桑枝挣脱开来,楼延钧皱眉松手。
桑枝扶着桌子边缘勉强站了起来。
她的身影削薄,趔趄要倒。
楼延钧抿唇站起,伸手要扶。
还未碰上,便见桑枝已经自己站稳了。手撑在桌上,如绿柳扶弱。
“要不……少爷您把我赶走吧……”桑枝听见自己从牙缝里说出的话,字字泣血,灼得她难受,灼得她恍惚。
似一种决心,又似只要这样便能解脱。
楼延钧清冷的面上闪过丝错愕。紧接着,是压低的厉声。“收回去,我当做没听见。”
桑枝回眸,勾唇戚戚一笑。
把那句“那我自己走”收了回去。
楼延钧扶住人了的腰,眸色沉厉得很,从后垂眸,低头,轻咬住人的脖颈。像是为猎物做标记一般,轻磨着,似尝到了点血腥味。才抬起眼,揽腰将人抱放在了桌上。
桑枝被迫高人一阶与人对视。
楼延钧的面冷,但眼底是灼灼的自己都未察觉的翳色。
半晌,“这次你擅自出来,我不会追究。那等话,你也不许再提。”
桑枝闭眼,不愿思索。
*
楼延钧第二日便带着人离开了庄子,回了楼府。甚至给桑枝配了随侍看守。
楼知婉在自家府里醒来,就被高珏告知了楼延钧不许她再去找桑枝的事。
楼知婉几乎要从床上跳起。
高珏安抚娘子:“娘子,就别操这心了,这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副相自能处理好这事。”
楼知婉:“处理?怎么处理?让公主欢欢喜喜嫁进来,把我们桑枝被排挤到一边?”
高珏摸摸鼻子。“这是皇上赐婚,谁也改不了,再说副相已经二十五六,已是该成婚的年纪……”
楼知婉:“呆木瓜,我看你也想娶媳妇了是吧,想要找别人了是吗!”
高珏:“娘子冤枉啊,我已经有了你。怎么会想其他人!”
楼知婉气呼呼被哄了一会,才消气。
*
桑枝缓了两日,被老夫人又唤去了一趟。
看着老人拭帕伤心的模样,桑枝心底到底有些不忍。
起初,桑枝确实是带着讨好的心思来为老夫人调养,抄经书。目的就是为了不让老夫人给楼延钧填塞其他人。但是随着相处,老夫人又确实待她慈善温和,桑枝渐渐地,似乎也能把人当成祖母一样。
是啊,何必为了这等事如此伤心肺?桑枝望着满是喜庆之色的楼府,苦涩一笑。
楼老夫人将桑枝的手放于手心,熨帖地拢住:“好孩儿,钧儿是死脑筋,他同他爹一样固执死板,但他心里有你,你就莫同他置气了。”
老夫人是熟悉自家孙儿的。这几日桑枝和孙儿的情况她也看在眼底,若是从前,她定劈头盖脸以桑枝问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