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离开后,明清瞬间松了口气,她低头看着手中黑色的风衣,衣服还是有些湿,甩干后还需要放在阳台上晾一晾,才能干透了。
周衡……
说句老实话,周衡最后忽然让明清给他洗衣服,这个举动还是有点儿掀起了明清心中一点儿波澜。
他是个男人,是个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才认识没一个月的男同事,两个人你来我往也就那么一次摔桌子的乌龙。
却突然让她给他洗衣服。
明清不是九岁,是十九岁,性格上再怎么大大咧咧,也是个女孩子,一个不算很熟的男人的衣服放在自己的手中,难免会让血液流淌的跟平日里并不是那么一样。
他是希望继续再发展点儿什么吗……
把衣服还回去,周公子肯定不会亲自过来她的办公室问她要,她得下楼去找他的办公室。那间独属于周衡的办公间,里面只有周衡一个人。洗干净了的衣服放在他的面前,一男一女,空气里都只会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还会说什么?他希望自己再做什么?这大概是那个男人随手的一个小游戏,似乎他们那些手握生死大权的人,都蛮喜欢找一些没吃过的口味,逗逗乐子、调剂调剂无聊的人生。
明清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就像过去在国家队,最看不惯韩国棒子那些教练睡女队选手。周衡给她的初感绝对不是一个多么普通的人,说话一踩一个坑。
但好像又不是那么的反感,反而手中的这件风衣,明清自己攥着。
湿漉漉,却能感觉到很柔软的温度。
就像他骑着车子,带自己回家去的那条路,很长、暮色很深,风吹得也萧瑟冷清。
可坐在那宽厚的肩膀下,即便是只用手攥着车座杆,
也能感觉到距离咫尺的温暖。
明清还是控制不住地叹了声气,拎着周衡的风衣,将洗手间收拾干净,转身上了三楼的小阁楼。
他们家的小阁楼外面有一个可以晾衣服的长条平台,一般明清洗了自己的衣服,都会单独晾晒在平台外。小阁楼有一扇坐落在斜侧那面墙上的宽大田字格窗,掰开窗户遮帘,仰头就能看到郁郁葱葱的法国梧桐,以及晾晒在阳台上的衣服。
黑色的长款风衣,被风吹的边缘飞扬,甩干后的衣服基本上是没有水珠的,但被月亮反了光的屋檐瓦片上还是滴答滴答有水滴落,
是更远处,长上了房屋顶的树枝梢残留下的雨水。
明清今晚又看了三四遍她以前在08年世锦赛上夺得五百米冠军的录像带,那个年头清晰地录像带并不多见,就连08年夏季奥运会的录影也都模糊不堪。
红色的身影,飞驰在跑道上,一圈又一圈,身后其他国家的选手根本追不上她的速度,简直就是断崖式的甩开了第二名,某国肮脏的手伸都伸不到她的身上。
那个时候,她才十五岁。
是肆意挥洒青春的年华。
其实现在她也还在青春中,远远没到该用“成熟”来比喻的阶段。
可就是感觉不一样了,不再年少。有些事情你一旦看见了并且经历过后,再想找回那种意气风发,却发现简直难上加难。
明清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来来回回倒带三四遍,以前会坐着看更久,这次她看到第四遍,忽然就有些眼睛发涩。
啪——
给关了电视机。
屋内瞬间陷入一片寂静,放着奖杯奖牌荣誉证书的玻璃柜都不再反光,窗帘没合拢,明清倒头在闯入见,长腿一横,头往窗外扭了过去。
打眼就看到了周衡的那件黑色风衣。
月色清明,衣服被风吹的飘啊飘。
“……”
要不,
请他出去找个地方逛一圈?
小明老师翻了个身子,将月光背在身后,背部微微弓起,下面的胳膊折叠,压在耳朵边。
周衡说的话的确不好接,那不是正常同事该有的反应。
要么他就是在玩玩,要么他就是想要和她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明清更倾向于第一张种,毕竟周衡的年龄和地位都摆在那里。
请吃饭就略微显得有些太平了。
她能接得住周衡抛给她的球,并且再打出去,
但这个球后面会如何走动,往后的路线会是什么样子……
明清缩了缩身。
有什么东西,仿佛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崩裂。
……
*
十月一一过,那场秋雨带来了真正意义上秋天的萧寒。
七天假期的最后一天下午,文城中学就组织了老师们去学校大礼堂开教师大会。明清又穿着一身运动装,短发利利落落梳在脑后,她虽然是个代课老师,但这些会议倒是出的勤快,比正式老师都要勤。
主要是在家里,似乎也没什么可以做的。
大校长坐在演讲台上絮絮叨叨哔哔了三个小时,台下趴在桌跟前的老师们带来的杂志都给翻烂了,居然还有老师回过头来跟后面的老师三对二打起了牌。明清挂着两个耳机,衣服领子拉到最上端,领口翻过来,下巴压在拉链缝合锯齿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