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旁边早已没了人,本该重伤卧床的人不知去了哪里,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推门出了内室。
外头倒是灯烛明亮,顾长於坐在长案旁,着一件月白长衫,明黄锦服随意披在身上,薄唇紧抿,冷凝着眉目,手执朱笔,聚精会神地伏案批文。
堆积如山的奏折将他的脸埋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他听见推门的动静,抬起头来看她,“醒了?”
顾时宁皱起眉,走过高阶,夺了他手里的笔,“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就下床乱动了,现下天气潮湿,最不易伤口愈合,更要好好休息。”
“这些奏折有那么重要吗?反正你已经半个月没看了,也不差这一天。”她随手拿起一本,扫了两眼,待看清上面的字后,微微愣神,又很快丢回案上。
顾长於似笑非笑勾着唇看她,“朝堂上的事,顾钰衡快撑不住了,你不想我帮帮他吗?”
“他活该,让他受着吧。”要不是为了救他,替他收拾烂摊子,顾长於也不会差点命都没了。
顾时宁这下可半点儿没有心疼她弟弟的意思。
顾长於的目光在她丢回的奏折上短暂停留,眸色微沉,站起身扯着她回了内室。
不由分说将她拉上御床,虽说他受了伤,力气却依然比她大了许多,顾时宁碍着他的伤,不敢挣扎,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
耳畔传来他低哑有磁的嗓音,“别动,乖乖陪我一起休息。”
她的背部僵硬,不敢贴近他的前胸,她越是想要远离,偏偏紧紧箍着她腰的胳膊越是要将她往怀里带。
男人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微沉,冰凉如缎的发丝搭在她的侧脸,分不清是谁的。
内室里一片黑暗,两人的呼吸声,锦缎衣料摩擦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顾时宁睁着双眼,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紧贴着她的身体炽热滚烫。
隔了许久,他出声打破了沉寂,“刚才的奏折,你看见了吧,凌屿他死了。”
她陷在软枕里,不咸不淡‘嗯’了一声,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好巧不巧,她拿起的那份折子写的便是凌屿被伏诛的上奏,不日他的尸体便会被运回都城,首级将悬于城门之上。
顾长於想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双臂撑起,将她压在身下,离得她很近,“你会为他伤心吗?”他的声音淡淡,似漫不经心。
不想承认,但他很介意。
忘不了沧州围场,凌屿差点拐跑了他的小姑娘,那时她跨坐在他身上睡的沉沉的模样刺眼。
更忘不了她拿自己和他交换凌屿逃脱的机会。
顾时宁轻轻摇头,“本来就是没什么关系的人,要不是因为黑曜——”她话说了一半,截住没再往下说。
不过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没什么好再拿出来翻旧账的必要,只是心里始终有那么一个小疙瘩横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