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禾顺势把这个难题又交还回去给他, 她微微笑着问:“那你觉得, 我们母子分你多少的财产合适呢?”
庄少康心中琢磨了一下,想说二成,但说不出口,他怕会更加激怒春禾。何况,即便是二成,那也是不少一笔钱了,香珺那儿肯定也不能答应。
所以犹犹豫豫的,一直也给不出一个答案来。
春禾见状,便激他说:“既如此,那我想我们实在是没什么好谈的了。”说罢作势就要走。
但庄少康却又再次拦住了她,他微垂着眼皮,拉住她手,这会儿严肃又认真着道:“春禾,这件事我们可以再商量,你先别走。”又说,“我承认,此事我个人是做不了主的,得回家去同家里人商量后,再给你一个答复。但……春禾,我们家的事情,实在是迫在眉睫了,你这边能不能先通融通融,先帮上这个忙。”
春禾道:“家里的事你做不得主,我能理解,你说要先回去先同家里人商量一下,之后再给我答复,我也接受。不过我也还是那句话,你求我去办此事,你必须得先跟我交底。我虽然想要钱,但也不能害了余娘子。”
庄少康又再犹豫了一会儿后,才似最终做了决定般,他鼓足勇气道:“旁的倒还好,就是……家里早两年,有放过印子钱……”他可能是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好吧,所以说完后又立马找补道,“但也就放过那一段时间,后来爹爹知道这事有违律法,便就赶紧停了。拢共,也没赚得过多少钱。”
“没赚得过多少钱,又及时收了手,其中原因,不必我来说,庄三管事想必自己心中也清楚吧?”傅灼突然适时开了口。
其实庄家的这些罪证,他让常拓也去查了这么好几天了,他未必真就不知道。
之所以方才不出声,不过也是想亲耳听听庄家人对此事的看法吧。放印子钱虽说有违律法,但私下里也不乏有人家会偷摸着这样做,上面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且这庄家之前的确也就做过那一阵,后来很快就收手了。而因他们家放印子钱造成的那场灾难,他们事后处理得也还算妥当。有给钱息事,至少保证了那户人家的衣食住行。
但听方才庄少康言语间的意思,却是丝毫没有悔过之意的。他没觉得那件事有多错,之所以事后愿意拿钱摆平此事,愿意息事宁人,不过也是怕事情闹大起来叫侯府里知道。
若非如此,他们不会停了那赚钱的行当,也不会去顾惜那因钱而丢了性命的那家人。
傅灼本就是刑官,他断案子除了根据律法外,也会酌情处理。法理之外也有人情在,傅灼本还觉得这庄家或还有些良心在,但今日一看,怕是未必。
既违了法,又无人性和悔意可言,那么傅灼心中自然也就有了定论。
傅灼的突然出声,吓得庄少康浑身一抖,然后立即就转身去看。这会儿傅灼已经负手走到他跟前了,庄少康脚下一个没站稳,连连退了好几步。
他看了会儿傅灼,然后突然扭头去看春禾。仿若明白过来了什么一样,他一脸的不可置信。
春禾却并不理他,只是蹲身朝傅灼拘了一礼,然后说:“主家有事处理,那我就先带嘉哥儿下去了。”
傅灼冲她微颔首。待春禾领着嘉哥儿退出去后,傅灼这才又缓缓抬眸朝一旁庄少康望去。
庄少康这会儿也从惊吓中清醒了过来,他突然“噗通”一声就在傅灼跟前跪了下来。事已至此,他知道,家中的事是真的瞒不住了。
可既然主家已知道,他能做的,就是求主家的饶恕。
傅灼站在他面前,对他的下跪无动于衷,只是负着手,垂眸冷漠望着他道:“你也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你们家知法犯法,却半点真心悔过之意都没有,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庄少康一个劲给傅灼磕头:“此事是奴一家的错,求主家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饶恕这一回。之后必当当牛做马报答,再不敢行这等歪门邪道之事。”
傅灼手背在腰后,一下一下转着套在拇指上的扳指,他神色却淡漠且冷静。
面对此刻庄少康的苦苦哀求,他半点心软之意都没有。
“这时知道搬出老太太来了?当初你做那些事时,有没有想过老太太。”傅灼言辞始终冷静淡漠。
正是一年最热的酷暑之日,庄少康又是跪在的烈日底下,这会儿顶着主家质问的压力,他早汗湿了衣裳。额头上,也是大颗大颗泪珠往下落,滴落在泥土里,瞬间又干涸掉。
“奴有罪。”庄少康一直承认自己有罪,对此他并不狡辩,但还是在傅灼面前求饶道,“求看在家中父母为老太太操劳半生的份上,就饶过父母这一回吧。”
傅灼也懒得再同他计较对不对得起老太太了,他只又问了别的,道:“余娘子给祝娘子撑腰,你们家倒是也豪横得很。之前不是一直无所畏惧吗?怎的今日又突然巴巴跑来求和了。”然后也不等庄少康答话,傅灼便又代他答了,道,“是见侯爷夫妇之前不待见余娘子,如今却突然又待见了吗?”
庄少康不是个胆子特别大的人,这会儿早吓得七魂去了六魄,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傅灼瞥了他一眼,又淡然朝院里门内望去,到底也怕惊动老太太,所以他才暂先放过了庄少康,只说:“你先回去,下午叫你爹到我书房来见我。”说罢傅灼越身而过,直接迈着稳重的步子往老太太上房里来。
他身后的庄少康,又跪了一会儿后,这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一刻也不敢多逗留,起来后就撒腿往家中方向跑去。
与外面的酷热不同,这会儿老太太待客的屋里凉丝丝的,爽快得很。傅灼一进门,就觉得仿若是步入了仙堂般。
“五郎来了啊。”老太太玩牌正尽兴,只抽空随意朝儿子瞥了眼,打了声招呼,之后注意力又全部落在了手中的这副牌上。她老人家今儿手气不错,这会儿风头正盛呢,她想趁胜追击,多赢几牌。
傅灼朝她老人家抱手问了个安后,就自然的挨着坐在了她老人家身边。
目光四下望了望,见老太太这边的匣子里满满当当全是银锭子,而他未来媳妇那边却零碎只剩一点碎银子了。傅灼笑了笑,然后问老太太:“您老人家怎么也不知道手下留情些?怎么就把钱都赢过来了。”
老太太说:“我凭本事赢的钱,还不让我赢了?”她又好气又好笑,“你心疼你未来媳妇,也不能欺负你娘啊。”
吴氏也说:“就是啊,五郎,咱们可没欺负你未来媳妇。”
二房的姜氏倒没说话,只是望着众人笑了笑,然后继续安安静静且又小心翼翼的出牌。
傅灼才不是真因为钱为未婚妻鸣不平,不过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提前帮未婚妻打理好同家里长辈妯娌们的关系罢了。这会儿虽说的是钱,但在场人人都清楚,知道论的其实是情。
傅灼仍笑着,也没再说话,只是缓缓撑起了身子,转身坐去了秋穗那一边。
“我来吧。”他轻声对秋穗说。
“啊?”秋穗打得正尽兴,以为他是开玩笑的,“你真要打啊?”
“嗯。”傅灼轻应了一声,“她们都不帮你,我帮你。今日输出去的钱,我都给你赢回来。”说着,就要伸手去接过秋穗手中牌来。
秋穗倒无所谓的,笑着就要给他,但一旁老太太却大声呼着不可以。
“你想玩儿,你也不能从这局开始。你刚刚坐我这边时你看了我的牌,你这会儿休想再帮她。”老太太一边较着真,一边还藏着自己的牌,生怕又叫这小子给偷瞄了去。
然后还拉帮结派,拉吴氏姜氏两个也一道到自己阵营来。
“你们两个也给评评理,他是不是不该从这一局开始。”
吴氏自然顺着老太太话道:“我当然觉得娘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