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太太还是舍不得,八岁上下就进府了,亲眼看着长到这么大的,这一走很可能日后再无相见之日,老人家不免伤春悲秋。
倒也暂不提这事儿,老太太只问秋穗:“你在郎主身边侍奉也有些日子了,可摸清了他的生活习性和喜好?知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类型的女孩子?”
好的女郎也好的各不相同,有人喜欢清瘦的,有人就喜欢略丰腴点的。有人喜欢三从四德居家型的,有人则喜欢性子泼辣些的。
先摸清五郎的一些喜好,然后投其所好,总比什么都不知道抓瞎的好。
这个问题倒还真把秋穗给说愣住了,她的确没有关注过这些。但想着昨儿郎主问了她读书的一些事,且也允许她在他在家的时候随意入他内书房看书,便想着郎主或许喜欢颇有才情的女子。
如若非然,郎主也不可能破这样的例。
至少这一点,足可证明他是支持女孩子多读书的。不像有些郎君,满口都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的谬论。
这般想着,秋穗倒也能给出老太太点意见来,她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或许……郎主这样饱读诗书之人,会多偏爱才女一些。这样日后做了夫妻,夫妇二人也可一起谈诗作对,不至于无话可说。”
老太太点点头:“我猜他也是如此。”又望了秋穗一眼,笑着说,“既知喜好,便就好办了。”
秋穗心里自然懂老太太的意思,但她这会儿心里却莫名有些愧疚不安。总有种,郎主待她不错,但她却在背地里出卖了他的那种感觉。
其实说起来,她如今毕竟是修竹园的人,应该同新主更一条心才对。
尤其是又想到昨儿郎主格外开恩,准她看他的书这事儿。
郎主还在府上摆了桌筵,好好招待了她哥哥,还让他们兄妹二人见了一面。
可她想赎身出府,唯今之计,只有她同老太太统一战线。撮合他定下一门亲,府上大办喜事,老太太盛喜之下一高兴,说不定就能给她这个恩赦。
人都是自私的,可她又不想自己的这份自私伤害到郎主。
就这样,带着这份沉重又复杂的心情,秋穗一路心事重重的从闲安堂回到了修竹园。可能是愧疚心作祟,回去后,秋穗便又拿起了针线来,想着如今入了秋,天渐凉了,郎主又常忙碌到深夜,她或可亲手缝做一对护膝来弥补她的过错。
恰好如今给老太太的抹额做好了,也正好能腾出手来为这位新主多做点什么。
原以为这两日不必值夜,等两日后再见郎主时,正好能将物什送出去。但傍晚时分九儿却来说:“常二管事临时被郎主打发去外头办事去了,可能要有几天才能回。二管事临走前叫我去跟前说话了,让我告诉姐姐,说这几日怕要辛苦姐姐了,等他回来后再还姐姐的假。”
秋穗并不在意这份辛苦,这假不还也无碍的。
“都是为郎主办事的,他去外头反倒更辛苦些,我哪里辛苦了?”秋穗说,“我看时辰差不多了,再过会儿郎主该回了,我先去厨房看看。”
既然手上的护膝没做好,晚间值夜时,秋穗自然要顺便将这点活捎带上。
傅灼用完夕食便进了内间埋首公务,偷闲时才发现,今日人没进来看书。傅灼没喊人,只是起身缓缓踱步朝外面去。走到隔断边时,一眼就瞧见了外屋正做绣活的人。
傅灼蹙眉,脚下步子没停,继续朝炕边走去。
秋穗做事认真,傅灼又是故意放轻了脚步靠过去的,所以秋穗一时未有所觉。等她有所察觉时,是感受到了头上笼罩着一大片阴影,甚至那高大的身影,有些遮挡住了她做活的烛光。
秋穗猛然抬头望去,这才惊觉到郎主站在了她身旁。原是瞧着她手里的活的,见她望他,他便又将目光落在了她脸上,秋穗还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的对上他这双黑眸,只匆匆望了一眼,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秋穗有种干坏事被抓包的窘迫,正要请罪,傅灼朝她摆了摆手。待他弯腰在炕沿坐下后,才重又看向秋穗问:“这对护膝……是给你哥哥做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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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秋穗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便愣了下。
但很快反应了过来。
怕他会误会自己是拿公家的时间办私家的活,秋穗忙解释说:“不是,这不是给奴婢兄长做的护膝, 这是……是奴婢感念昨儿郎主给奴婢书读, 奴婢给郎主做的。”
傅灼倒没料到她这是给自己做的, 便又望了她一眼。之后才把手伸过去,问她要做了一半的护膝来看:“我看看。”
秋穗见状, 赶忙双手奉上。
傅灼拿在手中左瞧右瞧, 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他从前不是没戴过这些, 但都是从外面买的, 家中还是第一次有女奴亲手给他缝做。
傅灼说不出哪里好, 也说不出哪里不好,又递了回去道:“这些活白日做就行,晚上若有时间, 还是多看点书的好。”想了想, 觉得自己这像是在逼她读书, 便又说,“当然, 你若读不进去, 也不必勉强。或是不喜欢读, 也可以说出来, 无需为难自己。”
傅灼在有些事上霸道专横,但在有些事上还是开明的。虽他提倡哪怕是女子, 有条件也该多读些书,但也知道女奴的分内事便就是侍奉家主的生活起居, 并不包括干书童陪读的活儿, 所以他便不勉强。
但秋穗却是喜欢的, 机会得来不易,又见郎主是真心实意想她能多读点书的,便忙接了话应下。
本来么,急着想做好这个活也是因为本来今日不是自己当值,她是事先就计划好了两日出成品的。而且今日本不该她当值的话,她也就不知道今日算不算她能进内间读书的日子。
既然郎主这样说了,她便再没有推辞的道理。
只是郎主对她越是好,她便越生出了些愧疚来。
犹豫着,她要不要把今日同老太太说的那些告诉郎主。但又觉得,如此墙头草般两边倒的行为更可恶,便也就没说。只是在心中告诫自己,日后万不能再做这种“出卖”家主的事了。
*
常拓不在府上,这几日便一直是秋穗值夜。
秋穗白天缝缝补补,做些针线活,到了晚上,则跟着家主进内书房看书。起初还有些拘谨,但几日下来,秋穗倒也能渐渐习惯这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