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拥着她,亲吻她,喟叹之余,只觉此生足矣。
城楼上鼓声催促着行人归家,第五辞也忙不迭抱起温娴落下地面。
等再回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宅子外面立着两个身着轻甲的高大武士,也不说话光是杵着当座门神,温娴正要出声询问,老人家匆匆出来,告诉二人说是有贵客到访。
温娴与第五辞对视一眼,听得他安慰似的声音:“无妨,进去吧。”
等走进里头,才发现此人的确来头不小。
白日街头万人簇拥的天子,此刻却屈尊踏入这方民房宅院,身边并无宫人陪同,想必是不愿暴露自己的行踪。
在温娴短暂的凝视间,对方也抬头回望过来,她看了看身旁的丈夫,大致猜出两人是有话要叙,于是福身行礼,暂且退出院落。
赵珩含笑注视着温娴远去,转头瞥了一眼不为所动的第五辞,开门见山直接道:
“当真不愿意留下?舍了这一切,往后可就没有回头之时了。”
第五辞勾唇,面上一片坦然:“天下已定,殿下顺利登基,我完成了我的抱负,按理说也该好好歇一歇了。”
多年的征伐,一身的伤痛,第五辞已无力再去应付官场的尔虞我诈,他的心是野的,这方寸土尚且还拘不住他。
余下半生,他想尽可能地陪着妻女家人,最后一次,为自己而活。
赵珩无奈地摇了摇头:“为君者无不称孤道寡,这繁华世间,终究只剩下我一人了。”
第五辞轻咳:“殿下有文武官吏百人,天下臣民千万,只要你愿,普天之下都是你的左膀右臂。”
赵珩皱眉,斜睨他一眼:“你如今说话怎也变得这般冠冕堂皇了,还没入朝,倒是把那些酸儒文臣的口吻学得有模有样。”
第五辞摇头不语,身份有别,他确实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放肆直言了。
“殿下,今时不同往日了。”
“是啊,一切都已今非昔比。”赵珩眯了眯眼,长叹道:“可你为何不能与孤一起……共同开创这千古一国之梦。”
第五辞婉拒:“我才疏学浅,恐难当此大任。”
话已说到此处,再逼问多少有些强人所难。
赵珩听后轻敲桌沿,带着惋惜的语调怅然道:“罢了罢了,你既去意已决,我也不便再强留你在京中,山水迢迢,望卿珍重。”
第五辞撩袍单膝跪下,正式与赵珩拜别:“臣,叩谢陛下圣恩。”
……
天子即位,诸臣论功封赏,就连前朝勋贵也得到了优待和安抚。
另外各路叛军乱臣,愿意归顺者,朝廷授予官职,不愿意归顺者,则解散后自行离去。
赵珩对待百官一向仁爱,甫一登基,便赢得个明君称号。
而曾经西南这块异常难啃的骨头也在蜀军的投降下全部纳为大齐的版图,赵珩为彻底掌控西南,将蜀州五城划为封地,派剑南王第五辞统兵常驻于此。
圣旨一出,昭告天下。
本该在金銮殿前收封的某人,已经陪着妻儿坐上了南下的马车。
温娴撩开车帘,最后一次仰望这座雄伟的都城。
此去经年,不知何时还能再见。
第五辞坐在她的身侧,见状却是弯唇一笑。
“异姓王每三年便会回京述职,你若不舍,我便去求求陛下,将这时日再缩短些。”
温娴嗔怒,靠在他的怀里,舒服的蹭了蹭:“你这是以权谋私。”
第五辞摇头笑得更欢:“夫人这般谨慎,我哪敢啊。”
……
马车摇晃,缓缓行至中央大街,温娴忽然出声喊停。
“我想下去看看。”
第五辞先出,抱着温娴下来,牵过她的手,一起步入人群之中。
街市上人流如织,一如既往得繁华安宁。
那年的仲春,相同的地点,她参宴后急于归家,匆匆折返回程时,在此处遇到了打马游街的少年。
他一身锦衣华服,脚跨高头骏马,立于大街正中,玩味地勾起嘴角,眼里尽是倨傲之色。
不及弱冠的年纪,正介于少年成长时期最朝气的阶段,有胆识,有魄力,有豪情,有壮志。
她在车内偷偷一瞥,看着逆光而行的少年。
只一眼,便记了这么多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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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