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出来了!是个漂亮的小女郎。”
伴随着婴孩嘹亮的啼哭声响起,温娴如释重负,一颗心提起又放下,泪水顺着眼角蜿蜒淌落。
历经一个昼夜的痛苦折磨,孩子脱离下·体的瞬间,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像是卸了一件久摘不掉的重物,整个身子为之一空。
温娴很想起身瞧一瞧自己才刚诞下的孩儿,也想将她搂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奈何眼皮太沉,浑身已无半分力气。
她听到屋内进进出出的脚步声,也听到了第五辞急促呼唤自己的沙哑声音,她想试着给予他必要的回应,可又实在睁不开眼,最终动动手指,在他掌心缓缓写下一个“好”字,告诉他自己无碍。
——
温娴睡了整整三日,再次转醒,是在一个风清月朗的深夜,她被人搂在怀中,对方温柔细致地擦拭着她的身体,她应是许久没有这么疲惫过了,在如此大胆的动作下竟也没有清醒过来,只蹙着眉头,发出一声难耐的低吟。
“水……”
她反复舔舐干燥的嘴唇,处于对水源的极度渴望,又重复一遍,说着:“……喝水。”
不过身后之人并未立刻做出回应,而是隔了好久,才掐住她的下颌,神若痴狂道:
“你醒了?”
温娴被他摇得快要散架,身上酸,脸也痛,循着本能点点头,然后便觉周身一轻,后背垫入一个软枕,她斜斜靠在了床头,接着身侧的被褥凹陷下去,她被人挑起下巴,嘴里灌入满满一杯糖水。
然后又是另外一碗苦药,温娴连拒绝的气力都没有,只能被逼着一口一口艰涩地吞咽。
到后来实在喝不下,仓促闪躲时,药汁打翻倒在衣襟深处,她亦被呛得连连咳嗽,最终缓缓睁开了眼睛。
目光所及,是第五辞憔悴的面额,不知经历了什么,全然不复从前俊逸之态,眼底乌青,胡茬丛生,一双眸子血丝遍布,唯有在看到温娴清醒之时,才骤然提起几分亮色。
他展臂做出相拥的姿势,可在俯身靠近她时蓦地停下了动作,刚想收回手,脖颈却被人搂住,温娴一把将他抱了个满怀。
“我没事了,你也放宽心,我们都好好的,你莫要因此折腾自己。”
她抚上第五辞深陷的眼窝,语调由安慰转为哽咽。
第五辞漂浮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定,他紧紧回抱着她,不断收拢双臂,越抱越紧,仿佛要将温娴深深嵌入身体里。
他重重点头:“……好……”
温娴笑了笑,抬手去蹭他的脸颊,就这么亲昵地依偎了小会儿,温娴忆起自己刚出世的女儿,环视一圈,满心期待:“孩子呢?”
“抱去隔壁休息了,有丫鬟在照看,睡得很香,你这么久没吃东西,我去给你盛点粥。”第五辞起身就要往外走。
温娴拉住他的衣袖,小声道:“可是我想先见见孩子。”
第五辞对待温娴一贯好脾气,但在此事上说什么都不肯退步,摇摇头回绝:“你如今元气大损,身子亏空得厉害,不先吃点东西恢复体力,怎么抱得动孩子。”
话是实话,但温娴念着女儿还是想得紧,等第五辞一走,她掀被下床,悄悄摸向门边,行至半路,却被他逮了个正着。
两人大眼瞪小眼,结果还是温娴率先认栽,转身上床,掖被坐好,等第五辞走近,分外积极地抢答:“我吃,我吃,我听你的就是了。”
第五辞脸上瞧不出太多的表情,只是叹了口气,默默把碗递过去:“你明白就好。”
温娴乖巧应和,接过纯白瓷碗,低头大口吞咽着,顾不及自个形象,她三两下就吃完了,然后把空碗倒扣着往下,咀嚼完嘴里的残食,眼含期翼地巴巴望向他。
第五辞满意地笑了笑,伸指揩去温娴嘴边的残渣,起身快速步出屋子。
温娴支起半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既欢愉又激动,简直一刻都等不及,在第五辞推门的瞬间,目光追随着他怀里抱着的婴孩。
看着他将孩子轻轻放在自己身旁,揭开包裹的红色襁褓,只露出一张肉乎乎的雪白小脸蛋。
温娴的眼睛仿佛是定在了女儿身上,一眼望去,百感交集,她吸了吸鼻子,没出息地又红了眼眶。
小姑娘长得十分漂亮,经过几日的喂养,早已褪去出生时的皱巴,肌肤雪亮,白里透红,黑发秀眉,殷桃小口,最令人惊讶的是那双圆咕噜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灵动极了。
她乖乖地躺在母亲身侧,口中嘬着拇指,双脚高高翘起,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好奇地观望四周。
温娴低头去看她,她也抬头在看温娴,母女俩的初次见面,都在仔细打量着彼此。
有那么一瞬间,温娴觉得,先头受过的所有苦楚都随着孩子的笑容烟消云散。
她爱怜地香了女儿一口,越看越喜欢,摇起孩子的手,同第五辞笑着打招呼。
“夫君,孩儿取名了么?”
第五辞嘴角不自然地抿了抿:“叫做花生。”
温娴吃了一惊,埋怨地瞪他一眼,不满道:“这算什么名字啊。”
虽说贱名好养活,可一个女儿家叫这名字多少有些草率了。
“乳名而已,叫起来顺口就行。”第五辞逗弄小姑娘的手指,握在掌中亲亲贴贴,“且我取这名是有考量的。”
他故意留了个悬念,似笑非笑地说:‘花生’,‘花生’,自然寓意着她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娘亲生的。”
温娴如头顶大雷,浑身都被炸得不行,第五辞这认真又笃定的口气,根本就没给她反驳的机会。
简直就是胡闹。
温娴委屈得直瘪嘴,但扭头一看正在嬉戏玩闹的父女二人,她又没由来得心软,“花生”就“花生”吧,总比大毛二狗三胖来得强。
她既已想通,便没再纠结,将女儿轻轻托起,放在自己怀中,左右晃着哄她入睡。
第五辞顺势坐于床边,含笑凝视着面前的一大一小,心里像是淌了蜜,软得一塌糊涂。
实则对于女儿的闺名,他早在孩子出生后不久便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