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戴着那些老里老气的首饰, 自个儿不嫌碍眼, 我却是看着就觉沉闷, 多大的年纪,非弄得这么死板干嘛。”
温娴轻抚耳垂, 首次对自己的审美产生了质疑,没底气地问道:“会有这么违和么?”
“废话。”第五辞吊儿郎当道:“我混迹京城这么些年,难道见识会比你少?”
温娴敛眸不语,焉知他所说的见识是打何处听来的。
第五辞猛咳两声,红着脸解释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京里贵女这么多,我从小就随着我娘四处走动,早就练就了一身见物识人的本事,你们女儿家的东西我自然也是能说得上话的。”
他一拍胸脯,眉梢高挑,满脸洋溢着不可言说的自信光芒。
温娴弯唇一笑,好似真的被第五辞的幼稚举动逗乐了,心中欢喜,捏了捏手里的匣子,转头递给身侧的云烟,继而点头道:
“夫君见多识广,自然与我等闺阁女子不一样。”
第五辞被夸得有些飘飘然,面上微红,嘴角止不住地轻扬,他一扭头,正要与温娴吹嘘自己的见闻,却在冷不丁地瞥见她的动作后,脸色立马垮了下去。
“你都不试试?”
温娴错愕:“一定要现在就试么?”
青天白日的,试戴首饰莫非还有什么玄学不成?
“宜早不宜迟。”第五辞故作正经道:“你不先瞧瞧,怎知会不会合适。”
“那好吧。”温娴点头应下,又从云烟手里接过木匣,轻放于腿上,侧头去卸耳上的坠子。
她微倾斜着身子,惹得头上流苏颤动服帖在颊边,一个淡金,一个细白,两色相融,美好得宛如一幅仙子图。
第五辞讷讷地看着,后又逐渐不满温娴的磨蹭,移步到她跟前,打算好心搭把手。
温娴已经卸下半边的坠子,尚未来得及下一步的动作,就被第五辞猛地攥住手腕,打断了进程。
第五辞拾起匣中琉璃耳铛,不分轻重便往温娴耳垂处戳去,他既找不到具体的位置,又拿捏不住手下的力道,直把温娴拉扯得难受不已。
她禁不住“嘶”了一声,偏过头想要躲避第五辞的摧残。
身侧云烟按耐不住,匆忙过来搭救自家主子,瑟瑟说道:“少爷您轻点,戴耳坠子用不着这么蛮横,小姐肉做的身子,哪能禁得住您这般折腾。”
闻言,第五辞果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尴尬地立在后方,看云烟小心为温娴整理着耳饰,忙中有序,的确要温柔细致得多。
第五辞抠着手心,别过头道:“我是不是又好心做错坏事了。”
温娴拉拉他的衣袖,莞尔笑着:“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这般无意识的举动,宛如稚童撒娇,调皮又可爱。
第五次垂眸看去,温娴红如艳血的耳垂正好撞入眼帘,他喉头一哽,自顾又撒起了闷气,“我走了。”
“你……”温娴站起来想细问他的去向。
可眨眼间,第五辞的身影便瞬间消失在廊檐下。
——
第五辞出府也没地儿可去,一个人闷头在街上闲逛,往日再风光无限,可遇到温娴的事,心里添堵的永远只有他一人。
越想越憋屈的第五辞打算去赌坊碰碰手气,一摸怀中还有几张银票,顿时心头底气更足了。
他转身去酒肆打了一壶酒,提拎着往巷子里走,喝得微醺之时,忽听身后有道声音唤着他的名字,调子半是戏谑半是不屑。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公子辞嘛。”
“今儿这是怎么了,竟一个人在街头喝闷酒啊。”
第五辞没理,抬步接着往前走,不时拎起酒壶仰头猛灌,摆明了不想搭理身后之人。
可后者偏偏不依不饶,小跑着又跟上来,大喝一声。
“站住!”
第五辞被这声音烦得很了,甩手便把酒壶往后掷去。
上好青瓷,即撞即碎,只听哗啦一响,壶身摔得四分五裂,瓷片摊了满地,酒香在四周漫溢开来,一闻便知并非凡品。
第五辞背抵着墙,一吐口中残酒,继而半握拳头,竖起拇指去揩嘴角余渍,偏过头,扯起一抹遍不经心的淡笑,开口便是气死人不偿命的散漫语调。
“这不是臭名昭著的黄瓜礼嘛——”
被唤作黄瓜礼的正是从前痴缠温家大小姐而不得,被迫遣送上山老实读书的段循礼,自幼仗着有个位极权臣的爹,在京里横行霸道,谁都不放在眼里,是个实打实的霸王。
不过因其是早产,幼时便患不足之症,与同龄孩童相比,身量较小,体态偏瘦,头发稀疏,脸色暗黄,被第五辞起了个绰号叫做薄皮黄瓜,暗地里嘲笑了好久。
两人由此结下梁子,段循礼也记恨了第五辞许久。
京城谁人不知,论起闯祸惹事,第五辞排大哥,段循礼排二弟,这两人打小便不对付,见面就是一句呛嘴,谁也不让着谁。
不过段循礼从的文,第五辞习的武,到底还是他差了一大截。
名声差,体态差,相貌差,如今竟连婚配,第五辞都早了他一步。
气不过的段循礼乍一听到这称呼,头皮都要冒烟,顾不得什么风度不风度,几个跨步冲到第五辞跟前,一手揪住他的前襟,恶狠狠道:
“好你个第五辞,存心了要与我作对,真以为我不敢动你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