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每日来往数百人,一时半会小二还真记不起这号人来,他颤巍着说完“公子稍等”,便慌里慌张跑去查登记簿,查完了立刻回来跟第五辞报备:“有的有的,公子随我来。”
小二领着第五辞慢慢上了二楼,走到一间最里的普通客房前,轻轻敲了敲门,礼貌道:“付公子,有人找您?”
很快,房门从里而开,付淮安面如冠玉,立在门前,静静地看着两人,询问道:“是何人?”
“当然是我!”第五辞赶在小二说话前,抢答道:“付表哥别来无恙啊。”
付淮安对上第五辞饶有兴趣的面容,无奈地摇摇头,笑着道:“公子许是认错人了,在下外乡人氏,在京中并没有什么表弟。”
“诶,怎么能这么说呢。”第五辞一展折扇,拍在付淮安的肩头,挤眉弄眼开始攀关系:“我与付表哥那可是亲如一家,岂能三言两语就道得清,来来来,进屋说。”
他也没把自己当外人,率先进屋便落了座。
第五辞笑得春风得意,天生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看得付淮安不知所措,他转头瞥向小二,问:“这是……”什么情况。
小二哪里知道这祖宗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敢悄悄缩着脑袋跟付淮安耳语:“武安侯府家的公子,京里的小霸王,一般人都惹不起。”
他叹了口气,用一种略带同情的目光看着付淮安,然后对第五辞点头哈腰了一阵,立马迈着小碎步下了楼。
付淮安暗自思忖一瞬,忽然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系,他默默阖上门,提步朝里走,对着第五辞抬手一揖,道:“第五公子。”
提到这个称呼,第五辞就满腹怨言,他家这姓氏一叫出来总占不上什么便宜,因他不甚喜欢,京里已经许久不曾有人这么唤过他了。
第五辞挑眉看向眼前的青年,弯唇一笑:“付表哥这么客气作甚,过来喝茶,我们好好聊一聊。”
付淮安拿不准他此举到底为何,但隐约觉得会与温娴有关,毕竟他跟武安侯府非亲非故,唯一能攀上关系的莫过于温娴了。
他在京中待的时日并不多,可也听过温府与武安侯府结亲的消息,此事与他付家无关,他想不通第五辞这番贸然前来,究竟所谓何事。
付淮安撂袍入座,点头道:“公子请讲。”
第五辞淡定地斟了两杯茶,推到付淮安身前,然后起身环顾四周,在房里东瞅瞅西看看,拿起矮几上的一本书,闲聊道:“你一直待在房中温书?”
“随意看看。”付淮安品茶笑道。
“当真只是随意?”第五辞似笑非笑道:“读书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我还能抢了你的功名不成。”
付淮安抿了抿唇没回话。
第五辞继续跟他絮叨:“若你真的金榜题名,岂不是要立刻完婚。”
“公子说笑了,我孤家寡人一个,并无婚约在身。”
“哦?”第五辞忍不住嘴角上扬:“付表哥年岁也不小了,难道就没有什么意中之人?”
第七章
付淮安握着杯盏的手一顿,滚烫的茶水立刻从杯沿溢出,滴落在面前空白的桌面上。
纵使面上再波澜不惊,付淮安心里也泛起了点点涟漪,他轻咬了一下舌尖,以指揩去桌上茶水,再次面不改色道:“公子今日前来,应该不会只是想打听我的私事吧。”
眼神闪烁且还刻意转移话题,分明就是在欲盖弥彰,第五辞知道自己这趟来对了,于是折扇一合,跨步坐于付淮安对侧,道:“自然不是,我对别人的私事从来都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付表哥心里的那个人,会不会是……”
他说到此处抬眼凝视着付淮安,一字一句道:“温府大小姐——温娴!”
这个名字如平地惊雷,炸得付淮安再也坐不住了,“公子莫要胡说,如此言语,于我无碍,可却会毁了她的名声。”
一个已经订过亲的女子凡事都应与外男保持距离,若被有心人听到再加以误传,那他与温娴之间的往来馈赠则会被误解为是私相授受。
付淮安不允许有人如此诋毁温娴,他看着第五辞的眼神此刻已变得有些敌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第五辞笑道:“若你真的喜欢,不妨努力读书,等到来日高中,向陛下讨得一个恩旨,大大方方地求娶。”
“我又不是那等不通情达理之人,诶!等会儿……”他止住付淮安的反驳,继续说:“能不能听我把话讲完,所谓公平竞争,你也不用觉得冒犯,反正这门婚事并非我本愿,你若能就此把它掐断,倒还真解了我这燃眉之急。”
“公子未免太过儿戏了,婚姻大事,岂能如此说断就断。”付淮安真是替温娴感到委屈。
这番话跟武安侯与侯夫人教训他的话术一模一样,第五辞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颓废地锤锤后颈,吊儿郎当道:“我对待感情是挺儿戏的,你要是真为了温小姐好,那就赶紧入仕做官,只要挣到了好前程,不愁心上人不在身边。”
付淮安闭眸不语,他今日可算是见识到这京城第一纨绔的风采。
“言尽于此,你好好温习。”第五辞站起来,自顾开始整理衣襟,完了懒散道:“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可全在你手上了。”
他郑重地交代完,忽又觉得此话不太对劲,但也懒得再管,摇着扇子悠哉悠哉出了客栈,边走还边嘀咕:
“自来表哥爱慕表妹,风月话本诚不欺我。”
第五辞回到茶肆,眼瞧着孟天翘着脚,听戏听到痴迷,他一脚踢到椅子腿上,大呵一声:“干嘛呢?正事不做了?”
孟天一回头,嘴里的红枣囫囵呛到嗓子眼儿,他咳得满脸通红,赶忙起身让位。
第五辞仰躺进靠椅,抓起旁边桌上的酒壶,豪饮一口,慢慢说:“你去打听打听温家小姐都喜欢什么,吃的喝的穿的用的,还有她最厌恶什么东西,事无巨细,最好都记录下来,我得好好筹谋筹谋。”
又是喜欢又是厌恶,这小祖宗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孟天挠头,百思不得其解,张嘴正要询问,却被第五辞一个眼刀子甩过来,吓得立刻噤了声。
“小的这就去。”孟天撒开脚丫便跑了。
——
日子过得飞快,到了月底,温娴照例出府要去铺子查账,京中三家商铺,皆是温娴生母窦氏遗留下来的嫁妆,除开被付夫人强要去的两家外,便就只剩下了一家。
温娴的外祖原是蜀州剑南一带有名的商户,不止生意做得大,还乐于行善事,在当地颇有些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