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珩道:“父皇,儿臣跟在您身侧,耳濡目击了二十多年,不过学到点皮毛罢了。”
皇帝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比父皇强。”他话锋一转:“只是,你放了太多精力在女人身上,难道万里江山,还比不上一个死了多年的萧宝姝?”
梁珩低头不语,皇帝叹了一口气,又道:“萧宝姝死了六年了,你还是不娶妻,甚至连个妾室都不纳,这又何必呢?朕觉得林相大女儿知书达理,有意将她指你为妃。”
梁珩苦笑一声,道:“父皇,儿臣心意已定,请您不必再说了。”
“你啊~”皇帝叹气:“说到怎么缉拿陆朗,你就能侃侃而谈,对于百姓心理的一番剖析,也甚是精彩,但怎么说到你婚事,就避而不谈了呢?难道你一辈子都不想娶亲了?”
梁珩定了定,道:“父皇,我暂时不想考虑娶亲的事情,请您再给我多些时日吧,当务之急,还是平定西州叛乱为重。”
皇帝见他坚拒娶亲,也不想再过多逼他了,至少梁珩现在还年轻,未到三十岁,也许再多给他些时日,他或会想通吧。
当务之急,的确是平定西州叛乱。
虽然皇帝对梁珩念念不忘萧宝姝,以致于经常饮酒误事,对此有诸多不满,但无可否认,他的几个儿子中,梁珩最为聪明,就比如他今天的一番话,言及陆从风虽对西州百姓有大恩,但却对其余郡县百姓无小利,所以他断定陆朗在回西州的路上,无人敢帮他,皇帝思忖之后,也深以为是,更对梁珩关于人心的一番揣摩点头称道,须知君王者,必要善于攻心,他当年就是笃定煦衍太子至仁至孝,绝对不会违抗先帝命令拒不回京,才放心大胆的布局,一举在仙阳镇斩杀了煦衍太子,顺便将他妻儿杀了干净,这才彻底扫清了登上帝位的最大障碍。
皇帝于是道:“珩儿,缉拿陆朗之事,就全权交与你处理。”
梁珩拱手:“是,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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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将追捕陆从风等人的任务全权交给了梁珩,梁珩也夸下海口,一月之内,必会带陆从风人头回来见皇帝。
而梁珩不但提高赏金,广发告示,而且还命人散布谣言,说陆从风在西州六年,之所以磨磨蹭蹭不攻打北戎,是因为他一直和北戎大王有所勾结,借此从朝廷手中要钱要粮,朝廷这几年提高赋税,也是为了养这五十万西州军,而北戎大王意外死后,北戎内乱,陆从风眼见没好处可以捞了,这才假模假样去攻打北戎,其实这场仗,在六年前,就应该结束了,结果拖了六年,耗费了无数钱粮,最后陆从风还摇身一变,成为大梁的大英雄,这可真是可笑。
所以这陆从风,简直是世上第一欺世盗名之辈。
等到陆从风入京邀赏,皇帝慧眼如炬,识破了他的诡计,将他下狱,他居然还胆敢越狱,甚至还密令西州军在西州造反,这群乱臣贼子,简直人人可诛!
百姓被梁珩煽动,再加重金悬赏,这一招的确有些作用,陆从风等人逃亡路上,无人敢收留,甚至有不少百姓组成民兵,漫山遍野,去西州必经之路搜捕陆从风,只为了那万两黄金的赏金,陆从风等人逃的是狼狈不堪,几次差点遇险,但还好都躲了过去。
只是眼见距离西州还有千里,这九州十八郡,千千万百姓拦在前面,他们还能逃得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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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从风等人的消息,也传到了皇宫,临川公主从沈妃那得到消息后,就一直忧心不已,她被软禁在皇宫,虽然皇帝并没有亏待她,吃穿用度,都是按照公主的待遇,但临川公主忧心爱子,仍旧夜夜难眠。
她听说皇帝出了万金,悬赏陆从风的人头,而百姓们也为了万金,自发开始搜捕陆从风,这陆从风定然是插翅难逃了,她日夜垂泪,最终还是忍不住,想去求皇帝。
出乎意料的,皇帝这次居然见她了。
临川公主一见皇帝,就跪下哀求:“三哥哥,璟琇求你了,求您放过从风吧。”
皇帝听她喊“三哥哥”,不由心肠也软了几分,他想起幼时因为母亲不受宠爱,只能和临川公主相依为命的日子,那时她也是这样,软软糯糯地喊着他“三哥哥”,璟琇,是他唯一的妹妹啊。
皇帝扶起临川公主,情真意切道:“璟琇,你先起来。”
第123章
临川公主被他搀扶起来, 她抓住皇帝衣袖,泣道:“三哥哥,求您放过从风吧。”
皇帝脸一沉:“陆从风所犯的, 乃是谋逆大罪,朕岂能放?”
临川公主绝望道:“圣上,从风也算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性格,难道您还不清楚吗?他又怎么会谋逆?”
皇帝略微有些心虚, 但是他又不好对临川公主提陆从风藏匿遗诏的事, 他负手踱步两圈,才道:“璟琇, 你儿子的事, 不要再提了,于情于理,朕都没有放过他的道理, 但是让你中年丧夫,老年丧子, 这是朕这个做哥哥的不是, 朕会从陆家找一个年轻才俊, 过继在你的名下,以保你后半生无忧。”
临川公主道:“我的儿子,只有从风一个。”
“你又何必如此固执呢?”皇帝有些恼怒:“就像朕当初不让你嫁陆康,你却非要嫁, 硬要跟着他到西州去吃苦,等陆康死后, 朕让你改嫁, 你也不嫁, 现在你儿子犯下谋逆大罪,朕让你当没生过他,你又不愿意,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这个哥哥?”
“我眼里没有你这个哥哥……”临川公主喃喃道:“我就是心里太看重和你的兄妹情谊,才落到如此田地。”
“你看重和朕的兄妹情谊?”皇帝冷笑:“陆康一死,你就闭门不出,一年都见不到朕几回,朕每次传召你,你都十分冷淡,这叫看重兄妹情谊?朕倒觉得,你自从嫁了陆康,早就不顾和朕的兄妹情谊了。”
临川公主愕然,她抬头望向皇帝,良久,才苦涩一笑:“三哥哥,你是否一定要置从风于死地?”
皇帝一字一句道:“陆从风,非死不可。”
“好。”临川公主点点头:“我明白了。”
她抿了抿唇,脸上露出凄艳神色:“这些年,其实我一直记得咱俩小时候,相依为命的日子,宫里没人看得起我们兄妹,下人也怠慢我们,但是无论我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你都会想方设法帮我弄来,那时候,你的确是一个好哥哥,但现在,我已经不认识你。”
皇帝听她提及儿时,脸上也不由浮现一丝动容,但听到最后一句话,他脸上不由愠怒起来,他顿了顿,道:“临川,就算你再怎么恨朕,朕为了大梁,也不能不杀陆从风,但无论如此,你都是大梁的临川公主。”
临川公主凄婉一笑:“是吗?那我应该谢恩,山呼万岁吗?”
“你……”
临川公主忽跪下,重重叩了三个头:“这三叩首,算是谢过儿时哥哥对我的照顾,临川,就此别过。”
她话里行间,透露着万分绝望,皇帝虽然对她心存怜悯,但想到西州军和遗诏,于是又硬上心肠,他的位置,是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才得到的,又怎么可能因为临川公主一人,而付诸东流呢?
如此,只能又一次,对不起临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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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皇帝上朝,朝臣启奏,说最近青州旱灾,桑州水患,更有官员私吞赈灾款项,百姓怨声载道,不如像先帝一样,派太子前去赈灾。
皇帝听到这个奏本,脸一沉,先帝派的是煦衍太子赈灾,偏偏皇帝最讨厌听到煦衍太子四字,他冷笑:“太子要缉拿要犯,无暇前去赈灾。”
那大臣分辩:“要犯谁都能抓,但如若太子殿下能亲临青州和桑州,那两州百姓,定然会感恩戴德,备受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