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商打量着梁珩:“公子定不是西州人吧。”
梁珩摇头:“不是。”
胡商吹嘘道:“从燕荡山贩货去西州,再一路前往大梁,只要挂着陆朗将军的旗子,不但马匪不敢劫,连北戎人都不敢上呢。”
梁珩似笑非笑:“一面旗子,这般有用?”
“那是当然。”胡商道:“谁不知道陆朗将军百战百胜,曾经砍下北戎漠北王首级,还一路追击到北戎王庭?我们这些边域小国,全都深受北戎之扰,陆朗将军算是给我们出了一口恶气了!我们龟兹国的王上说了,陆朗将军这样的人才,就应该当大梁的皇帝!”
他此话一出,萧宝姝顿时吓得面无血色,梁珩则是饶有兴趣:“他当皇帝?那大梁现在的皇帝该怎么办?”
胡商神秘兮兮地说着:“当今皇帝,本来就得位不正,要不是煦衍太子失了圣心,能轮得上他坐皇位?他当皇帝二十多年来,掀起的大狱之多,我们龟兹都听说过,这镇守西州的连大将军,本来好好的,因为是煦衍太子的党羽,全家都被他杀了,这才导致西州军几十年来屡战屡败,若非陆朗将军,西州和大梁现在早就被北戎攻陷了,这样疑神疑鬼的皇帝,能容得了陆朗将军几年?我看呀,陆朗将军要是不造反,迟早会落得和连大将军一样的下场。”
胡商越说越兴奋,萧宝姝却越听越心惊,她连忙拿起胡商板车上的一根金簪,看了起来。
胡商见到她似乎对金簪有兴趣,立马也住了口,不再说皇室秘辛,而是推销起金簪:“这个金簪,是大梁宁安城的货物,做工精巧,很适合姑娘你。”
萧宝姝正看着,忽然梁珩拿过金簪,他仔细端详着,这金簪,倒是和他五年前在宁安元宵灯会上,买给那人的颇为相似。
他忽然面色一沉,将金簪扔回胡商:“这金簪太好,她不配。”
胡商莫名其妙:“这姑娘如此美貌,怎么就不配了?”
梁珩冷笑道:“画虎不成反类犬,她只是个下贱舞姬,不会琴不会棋,哪里配得上这种东西?”
胡商本以为萧宝姝是梁珩爱妾,却原来她只是一名舞姬,看样子这公子是不会为这姑娘花费重金的,他也闭了嘴,不再推销金簪了。
梁珩忽看上一个珍珠面罩,这个面罩是用一个一个细小的珍珠编织而成,戴上之后,摇曳的珍珠恰好能遮住人的口鼻,梁珩拿起珍珠面罩,将它戴在萧宝姝脸上。
珍珠遮住了萧宝姝的下半张脸,只露出她盈盈眉眼。
胡商不由道:“这面罩可比金簪贵,公子你舍得为一个舞姬买这么贵的东西吗?她又不是你的爱妾。”
梁珩盯着萧宝姝的眼,道:“她若能一直戴着这面罩,我便抬一抬她身份,让她做我爱妾又如何?”
萧宝姝愣了愣,摇曳的珍珠衬得她脸庞莹白如玉,那双在梁珩看来极似那人的眼眸忽带了些许笑意,然后,她用那双眼眸看着梁珩,摇了摇头。
爱妾?她不愿意。
第52章
萧宝姝取下那珍珠面罩, 然后拿起车上一根乌木发簪,指了指发簪,然后对胡商笑了笑, 胡商猜懂了她意思:“姑娘是要这根乌木簪?”
萧宝姝笑靥如花,点了点头。
胡商不解:“这乌木簪可是这堆货物里最便宜的东西了,只要一文钱。”
萧宝姝从腰封取出一文钱,递给胡商,然后对面色铁青的梁珩挥了挥发簪, 便将发簪插到自己头发上。
这乌木发簪虽然简陋, 但胜在别致,插在萧宝姝发髻上, 倒也给她不施脂粉的面容点缀了一分丽色。
梁珩面色十分难看, 萧宝姝宁愿买这根廉价的乌木簪,也不愿意要他昂贵的珍珠面罩,她的意思明明白白, 就是宁愿嫁给普通士卒,也不要做堂堂大梁太子的爱妾。
梁珩咬牙, 然后冷笑了声:“到底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卑贱舞姬。”
说罢, 他就拂袖而去。
那胡商看看梁珩, 又看看萧宝姝,偷偷和萧宝姝道:“姑娘,你这主人脾气可不太好啊,你还是不要惹他为妙。”
萧宝姝没有答, 只是心中却无比舒畅。
大梁太子又如何?她萧宝姝连太子妃都不屑做了,还会稀罕做什么太子爱妾吗?
梁珩想从她身上找寻那个以前萧宝姝的影子, 他想将她当成萧宝姝的替身, 他想用自欺欺人的深情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她就偏偏就不让他如愿。
他和她之间,就如同那幅被他亲手烧毁的百年好合图,早已烧成灰烬,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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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珩在市集走了一圈,胡商个个都挂着“陆”字军旗,个个都对陆从风推崇不已,就如梁珩所说,只知陆朗,不知梁帝。
更让梁珩心惊的是,由于边境诸国几十年来都受北戎滋扰,甚至有小国因得罪北戎,全国被灭,国王首级都被砍下,颅骨做成便壶,北戎残暴行径,让诸国都闻之色变,所以陆从风杀北戎漠北王,追击到北戎王庭,让边境诸国无不拍手称快,而且陆从风的西州军军纪严明,对待胡人汉人,都是一视同仁,这边境诸国,隐隐已经将陆从风当成了西州之主。
可想而知,如若陆从风携五十万西州军登高一呼,再加上边境诸国倾力相助,那这大梁天下,能不能继续姓梁,还不得而知。
回想五年前,因为北戎南下,战情危急,父皇将西州军军权全权授予给陆从风,不派督军,不派御史,特许他一切战事都由他一人负责,让他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且还特批让他可从军户中招兵,充盈西州兵源,从而建立起了五十万西州军的庞然大物,如今陆从风在西州军羽翼已丰,说一不二,梁珩在西州这些天,也发现颜钰这些部将都对陆从风忠心不二,连他派去的侍卫打探个陆从风消息,都难于登天,足以见得陆从风在西州军中威望之高。
但还好,陆从风为人坦荡,从不做阴谋魑魅之事,断不会拿五十万西州军的性命去做谋反的勾当,更不会让他一手打造出来的西州军背负谋逆恶名,况且,他母亲临川公主还在京中,他绝不会为了私利而不顾母亲性命。
只是,梁珩虽笃定陆从风不会谋逆,可陆从风因萧宝姝对他耿耿于怀,这五年更是从未放弃为萧家翻案,他可以不谋逆,但这不代表着他会愿意奉梁珩为主,眼下几个皇弟个个精明能干,虎视眈眈,他这太子之位,难道真要毁在陆从风手上?
梁珩眉头紧蹙,面色阴沉,这局棋,是愈发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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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珩心中筹谋,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喇嘛处。
那喇嘛支着一个摊子,摊子挂着写着“行医治病,诊费随缘”八个字的横幅,梁珩一个侍卫不由道:“喇嘛也做生意吗?”
红衣喇嘛抬了抬眼,道:“赚些路费,去西域佛国罢了,施主想治就治,不必口出恶言。”
旁边摊子的胡商接口道:“诸位汉家小哥,这位大师治病是有些本事的,我娘子就是他治好的。”
侍卫听后,便想拍拍梁珩马屁:“公子,您的心疾一直未愈,要么让他瞧瞧?”
梁珩晒笑:“那么多名医都治不好,一个燕荡山下的喇嘛就能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