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诚现在特别能理解这句话。
他四仰八叉的仰躺在椅子上感受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
“本来还想让你们高兴一晚上,明天才说。”老太太面上装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笑呵呵道。
太子:“姥姥!”
老太太:“别嚷别嚷,耳朵不聋。”
太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瞒着我们。”
屋内没有其他人,留下的都是顾家亲信。老太太腿脚灵便,不过她喜欢杵着拐杖,感觉倍儿有气势。
“我在临安城募捐了许多时日,也没几个愿意捐钱,后来我不得不将家里的家用物什,铺子庄子都卖了,凑了些钱。你也知道现在的米价。还有曹老贼故意压着不卖。我也是暗地里让人抓了那个姓黄的粮商……”
梅梅忽然动了下。幸而没有人能注意到她。
“那个他手底下的人,也算是个有权的管事吧。逼着他将临安城郊粮仓的米都卖了给我们,我还琢磨着,钱不够就先借呗。嗬!你们猜怎么着?”
太子一脸灰心丧气:“姥姥,这种时候就别卖关子了。”
顾老太看他一眼:“小恩,你个年轻人怎么比我这个老人家还没朝气?你要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啊,刚说到哪儿了?要么说无奸不商呢,我心说好大一个粮仓,怎么说也够维持一阵子了。挨到秋,有了收成,再磨一磨,过了灾年就好了。嗬!打开一看,好嘛,都是空的,就一间屋子还剩点。怎么办?我不能叫你们这俩孩子急死啊,心想死马当活马医吧。先放出消息,让曹老鬼以为姓黄的偷偷卖了大量的粮食给我们。离间他们!我这边就马不停蹄赶来了。”
顾老太这抑扬顿挫故作轻松的语气并未让人轻松多少。
屋内气氛一时有些消极。
老太太扫一眼,抄起拐杖打孙子,“瞧你这半死不活的德性!”
顾诚受疼,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两手搭在他祖母肩上,又去摸她的木发簪,语气夸张:“我就说您老人家咋这身打扮就过来了。您变卖家当,给我留两身衣裳了吧?”
老太太原想回他句:“放心吧,总不会让你光屁.股。”一瞧屋内还有女孩子呢,又收住嘴,十分矜持的转了话题:“小诚,咱们还是按计划,你明天分一拨粮食往徐阳去,先将流民疏散了。老百姓只是想活下去,咱们要给他们希望。”
太子:“那曹阁老会中计吗?”
老太太:“管他中计不中计,现在最要紧的问题是,那姓黄的粮商,他的粮食都藏在哪?”
太子一惊:“姥姥?”
“下定决心了?”顾诚摩拳擦掌。
老太太霸气的一杵拐杖:“这种祸国殃民的奸商还留他作甚?尽管放开手去干!出了事老身担着!”
“呃!”梅梅突然打了个嗝。
老太太发完飙,一眼看到梅梅,又欢喜上了,慈眉善目的朝她招手:“过来丫头,让祖母瞧瞧,你是哪家的孩子呀?祖籍哪里?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啊?几岁了?跟家里人失散了?可怜的小乖乖,都怨这世道,乱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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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车队行驶在通往江安的官道上,因为护卫彪悍,虽接连不断遇到流民也没人敢上前讨食。
当中一辆最为宽敞的马车坐了四人,其中母子三人抱成一团挤在小小的角落,大夏天的都闷出了一身汗,可是谁也没敢放开彼此。空出一大片地方,一名少女支着脸颊闭目养神。兜帽纱衣罩在她脸上,神色看不分明,透着几分神秘感。
过了会,小男孩低声道:“娘,我想小解,快憋不住了。”
做母亲的一脸难色,小心翼翼的看了少女一眼,低声恳求道:“姑娘,我家幺儿内急,您看能不能……”
对面没有回应。
又过了会,妇人放了心,从车窗探出头,“当家的,幺儿要小解。”
男人长的凶悍,一看就是这列车队的领头。他一直注意着车厢,在妻子探出头后,就驾马快跑了过来,上前接住男孩,搁在路边尿了。
越往江安,人流越汹涌。
妇人暗暗担心,捏紧了帕子。又听外头传来流民的交谈,“到了江安就好了,到了江安就有活路了。”
“听说现在太子和顾世子都在江安,朝廷下发了赈济粮。”
“唉,那为什么不往我们郡送啊?这一路上我家乡的人都死了好多啊。”
“呵,你当朝廷真心想救人?做个样子罢了,真要死了,还省粮食了。”
妇人抿了抿唇,又看了眼外头被丈夫抱在怀里的儿子。父子二人都松快了许多。
“姑娘,您真的只需我们护送到随州吧?”
叶善慢慢抬了眼,表情很不耐烦,都说了好几遍的事了,一遍遍追问。
“听不懂人话?”
妇人吓的一抖,再不敢则声。
他们是一家镖局,今次也是倒霉催的偶遇了迷路的叶善。
此去随州,有好几条路,而最近的要经过江安。
江安是下下之选,因为这条道流民多,容易被抢,发生意外。
叶善不愿再耽误时间,执意选了这条路。
镖师的妻子儿女被挟持,打又打不过,只得听命办事。
越往前走,流民越多,车辆难行,简直就要陷在人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