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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2 / 2)

刘宗孝挣脱不了大黄,只得努力抬起头,朝姗姗来迟的梅梅喊:“闺女,你让这狗松开!松开!”

“闺女,我是爹!我是你爹啊!”

梅梅没什么反应,张氏却端着扁担跑来了。规律的饮食睡眠,辛勤的劳动,张氏不觉间也成了一名矫健的农妇,两条腿迈得有力又迅速。

刘宗孝大喊:“娘!救我!”

张氏上前,大黄松开他,刘宗孝:“娘!快!打死它!”

扁担落下,却不是打向大黄,而是直接劈头盖脸打在了他身上。

刘宗孝抱头鼠窜:“娘!你疯啦!你干什么啊!”

张氏不由分说将他一顿打,嘴里却哭了起来:“我也不想打你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你竟然敢跑?你想死啊?你要死啊?白发人送黑发人呐……”

刘宗孝从小到大就是他.娘掌心里的宝,俗称娘宝。几时遭过他娘这样的打,刚开始还难以置信辱骂了几句,后来就哭嚎着求饶了:“我错了!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张氏放下扁担,喘着粗气。

刘宗孝趁机抓住他娘的扁担,双目闪着精光:“娘,咱们一起逃吧,不管哪,都比在那女疯子身边强啊……”

张氏没来得及应声,脸色刷得一白,猛地转过头,走出几步想去追人,又站住,道了声:“死了!”

刘宗孝不明所以,看向跑得飞快的梅梅,不解:“咋了,娘?她是我闺女吧?”他隐约记得前妻给他生了个丫头,有没有活下来他还真不大清楚。

谁料张氏回头就揪住他的耳朵,拖着他往回走,“赶紧走!赶紧回去认错!死了!死了!”

刘宗孝哇哇大叫,常年亏空的身子让他即便养了半个月也只是虚胖。实则身体弱得很,竟被他娘拖着走,毫无还手之力。

“娘!你疯啦!我可是你亲儿子啊,你想死,我不跟你一起……”

这一路,母子二人推推搡搡,骂骂咧咧,引得田间地头劳作的男男女女都在抬头张望了起来,少不得又要嘲讽讥笑几句。

到了院门口,张氏沉了沉气,以过来人的姿态给亲儿子指了条明路:“待会你进门就跪下认错,然后直接去菜园子除草,不对,去隔壁院子劈柴,总之干什么都行,别闲着。”

院子内,叶善仍在做衣裳,梅梅站她边上,插着腰,和大黄一人一狗各占一边。

张氏暗骂了句:“狗仗人势。”既惊惶难安又嬉皮笑脸,总之很分裂,双手使力将儿子推了进去。

刘宗孝一扑一倒,刚好跪在叶善脚前。他也不知怎么想的,大概是急于证明自己好歹一条汉子可以推翻强权吧,双手狂舞,挣扎着就要站起。

人都起来了,忽然膝盖重重挨了一下,全体投地的往地上一扑,鼻子砸在地上。

张氏不自觉耸肩缩脖,扭头闭眼,龇牙咧嘴。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哇。

叶善脚一抬,踩在他颈窝肩头。手里的针线慢了下来。

刘宗孝懵了下。

张氏蹲下身子赶紧道:“儿子,快磕头,你快认个错啊,快认错!”

刘宗孝一眼瞥见自己断了的手指,心中的恨如汹涌江海忽然而起,叫骂道:“臭婊……嗷!”

梅梅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爹的脸被踩在脚底下,碾磨。刚开始她奶奶被打的时候,她是害怕的,惊惧的,惶恐难安,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后来她发现只要她乖乖的听话做事,即便做错了,做的不好,大娘子也不会骂她一句,更不会打她。她吃饱了饭,睡上了新床,有了新鞋,新衣,再也不用深更半夜随时随地被叫起,无缘无故挨一顿臭骂毒打。也不再害怕每一个深夜来临,屋角隐隐绰绰的鬼影。无论外头的雨有多大风有多狂,她再也不用担心哪一天墙倒屋塌,她会和那些野猫野狗一样无家可归。

刘宗孝被捶掉了两颗牙齿,又被抓着头发撞的头破血流。

他嗷嗷的哭饶。

隔壁勋哥儿听到动静,撒腿就要跑过来,被他娘叫住。

陈寡妇再是良善,作为邻居相处这么久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心里约略有些猜测,嘴角露出一点笑,暗自嘀咕了句:“打的好。”勋哥儿问:“娘,你说什么?”陈寡妇招招手:“不关你小孩儿事,不要乱打听。”过了会又说:“咱们什么都没听见,外头不要乱说听到了吗?”

刘宗孝瘫软在地,张氏跪在地上磕头:“他错了,他已经认错了,求您大人有大量,原谅他吧,我给您磕头了,往后他再不敢了,不敢再走了,我看着他,我看死他……”

叶善往秋千架上一靠,抬起脚尖,勾住刘宗孝的下巴。那脸鲜血淋漓,都快分不清五官了。

“还走吗?”

“不,不走了。”刘宗孝嗓子都嚎哑了,声音破碎,“大人,我错了,我错了。”

“嗯?”叶善不满,一脚压住他的头顶,猛地一踩,下巴重重磕在地上。

张氏又是一阵牙酸闭眼,假模假样的打他,眼泪却是真心实意:“你乱叫什么啊,善善啊,是善善呀,我们是一家人的呀,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一家人三个字说出来都瘆人,张氏也算被教育成功了。

“是的呢,哥哥,我是善善呀,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相亲相爱,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她仿佛想到了某些非常幸福的画面,眸中有光彩闪现,眼神落在他们身上,却又不在。

那只秀气的小脚从刘宗孝的头顶滑向他的前额,向后压去,迫使他抬头。

“哥哥,这样的事不要再发生第二次啰。”

语气仍是温温柔柔的,脚尖用力往后一踩,刘宗孝的脖颈猛得往后弯折,形成常人难以达到的扭曲弧度。张氏惊怕的跪直了身子,想用手护住又不敢,神色惊恐。刘宗孝的喉结咕隆咕隆发出困难的吞咽声,还未被鲜血完全浸染的面皮呈现猪肝色,脖颈血管暴涨。

梅梅闭了闭眼。

外头传来“咩咩”羊叫声,由远及近。

叶善突然松了脚,刘宗孝软倒在地,大口喘气。

张氏不等叶善吩咐,连抱带搀将刘宗孝弄进了屋。刘宗孝生死线上走一遭,直到身上被他娘清理干净了,才颤抖得害怕起来,将自己抱成一团,呜呜哭了起来。

张氏尤嫌不够似的,大概也是怕他走自己的老路,坐在他床边,声情并茂的跟他儿子讲了一回张妈妈睡前故事,名叫《癞子之死》,直接导致的结果是,刘宗孝当夜就尿了床。

且说此时此刻,黄猎户不负所托,赶回了成群的山羊。他身后还跟了几个人,担着笼子,装着鸡鸭。

陈寡妇听见了,走出来,笑眯眯道:“善善,你家买羊啦?真好啊!”眼角一瞥,院内有血迹,梅梅正打水清理,鲜红的痕迹淡去,汇入水流,一遍又一遍,直至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