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家村离开后,她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能去哪里。
恍恍惚惚间,竟到了娘家李家庄。
正好去看看她娘吧,她也好长时间没回来了。
杨翠芬父亲去世早,父亲去世后她立马退了学,帮母亲一起撑起杨家,抚养下面的两个弟弟。
那些年没日没夜上山打猪草的日子真苦啊。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弟弟们要吃饭,穿衣,要上学。
单靠母亲一个人,怎么养得起?
成年后在媒人的撮合下嫁给了刘崔生,得来的彩礼全留给了俩弟弟娶媳妇,这也是她这个姐姐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别看杨翠芬父亲去世早,但是在她满了二十岁后来提亲的人却踩烂了杨家的门槛。
皆因她从十二岁开始便跟着母亲一起下地干活,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比好些男人都不差。
又长得人高马大,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想起当年的场景杨翠芬还有几分恍惚。
起初她并不想嫁给刘崔生呢,她有自己心仪的对象。可是青梅竹马家穷的很,哪里拿得出太多的彩礼?
没有彩礼,弟弟们怎么娶媳妇?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
为此她只得嫁给了出彩礼最多的隔壁村子的刘家,刘家看中她能干活,她看中刘家给的彩礼不低。
嫁到刘家后日子似乎跟在娘家时也没什么不同。
丈夫下面也有两个弟弟,还没有娶媳妇。那些年他们大房两口子的主要任务就是帮着刘家的爹娘种地挣钱攒彩礼。
哎,算卦的说的对,她就是一辈子的劳碌命。但算卦的说的也不全对,那瞎子说她四十岁的时候会发大财呢。
真是笑话。
她过年就四十整了,可去哪里发大财呢?
就在她站在娘家的木门外神情惚惚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杨母愕然的看着门外的女儿,“阿芬,你怎么回来了?”来了也不吭声,在门口傻站着干什么。
她一把将女儿拉到院子里,两只手扶住女儿的肩膀开始上下打量,“让娘好好看看,那赵翠花可把你打伤了?”
顾家村就在李家庄的隔壁,两个村子离得这么近,刘家有个风吹草动,杨家立时就知道了。
昨儿晚上晓得女儿被打了之后,杨母难受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要这事发生在别人家,人家的爹娘一定会带着家里的儿子们去给闺女出头吧?
可是这事出在杨家......
她无法,只得大清早天没亮趁着外面人少,赶镇上买了两斤猪肉,炖好了给闺女送去。
当初老头子还活着时啊,最疼的便是这唯一的闺女。那时每年年底,都要把家里养了一整年的两头猪,一头卖掉,一头留下来自家吃。
阿芬最爱吃她做的红烧肉了。
如今女儿被欺负了,她一个六十岁的老婆子,也只能用一碗红烧肉来安慰安慰她。
当娘的没本事啊,杨母一边炖肉,一边忍不住掉泪。老头子要是没有那么早去世多好,他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女儿受欺负。
甚至可能都不会同意女儿嫁到刘家......
肉炖好后,她不敢耽搁,将它们全部倒入坛子里。在盛满红烧肉的坛子外又包了好几层的旧衣,才小心翼翼的将坛子放到背篓里,上面再铺满园子里吃不完的豆角,让一早要去邻村卖豆腐的货郎给悄悄捎了过去。
此时,杨家的院子里,杨翠芬望着她娘担心的眼神,打起精神强颜欢笑道,“娘,我没事,那赵翠花也没讨了好去,她被我打的也不轻呢。”
杨母摸着女儿脸上青色的印子,无奈的叹口气,“我知道你不想娘担心,我也不多问了。对了,我让犟头儿给你捎过去的肉你收到没?”
闻言杨翠芬复杂的看了母亲一眼,“收到了。您怎么让他......”
杨母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他嘴紧。”犟头儿为啥叫犟头儿呢,脾气犟,嘴巴也犟。
“他,他没再娶?”杨翠芬不由得又陷入一片恍惚中,出神的看着屋檐下那一串串的红辣椒。
杨母摇摇头,“没,乡亲们给介绍了几个,都被他推了。如今,就守着他姑娘过呢。”
这些年犟头儿做货郎挨村要喝卖点豆腐针头线脑,倒挣了几个钱。
但家里没个成年的妇人张罗是终究是一团乱,听说父女俩经常是饥一顿饱一顿。
不过犟头脾气也是真的倔强,把登门的媒婆都撵了出去。
院子里有片刻的安静,母女俩谁都没有说话。
“对了,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杨母突然想起刚才就一直觉得不对劲的事来。
刘家麦子今天已经开割了,此时应该是最忙的时候才是,刘家公婆怎么舍得放女儿回来?
她女儿干活最麻利了,比刘家那俩小儿子还能干。
杨翠芬半天不开口。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母亲都要六十了,半边的头发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