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月生放下手,郑思礼继续说下去:“所以我能够回答夫人的问题。不错,我爱她,想和她白头偕老,就和十二年前我爱你一样。”
郑思礼在屋子里停留的时间不长,他只是过来告知师兰言一声,并不是商量。他想和傅凝宁在一起,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扳倒江渝,眼下就得开始着手收集整理秦州刺史的劣迹把柄。师兰言的去留,他不再在意。郑思礼背影消失在院门外,师兰言忽然开口:“出来吧。”
屋内寂静片刻,燕月生在门外探出头:“夫人是在叫我?”
命簿所载归期将至,师兰言的灵魂微微离体,恢复了一些感知能力。燕月生也没打算瞒过师兰言,她轻快地跳进屋中,身姿中有着不属于“江雁月”的快活自在。
“你不是什么江雁月吧。”师兰言看着燕月生的脸,“你的这张脸……”
“自然是假的。不过真真假假,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又有谁说得清楚呢?”
师兰言点点头,又摇摇头:“你知道郑思礼爱上的姑娘是谁么?”
“是有夫之妇,所以老爷不能说。”燕月生“吃吃”地笑起来,“老爷钟情夫人十九年。想来夫人答应嫁给老爷的那日,不会想到有今天吧。”
“你在幸灾乐祸?”
“只是觉得有趣罢了。老爷半月前信誓旦旦地向江刺史陈情,他不能因为刺史大人的赏赐背叛夫人,如今选择放弃夫人的却是他自己。再热情似火的人也总有熄灭的那一天,只要有第二个人出现在他们眼前,让他们有了选择,他们就会选让自己感觉更轻松的那一个。始终看不到回应的爱情会让人疲倦,而一开始只是利用老爷摆脱父母掌控的夫人却陷了进去,难道不好笑吗?”
师兰言沉默片刻:“我是不是像个傻瓜?”
“陷入爱情的人总是变成傻瓜,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燕月生意有所指,“之后会发现情爱也不过如此,不足以影响未来和人生。”
“你这么确定,我是陷入了爱情?”
当然不是,只是失去所有物的不甘而已。燕月生想,但她却不能这么说。她选择郑思礼这个痴情种作为师兰言情劫的帮手,便是因为郑思礼是个足够体贴的好人,十九年没有得到师兰言的回应依然能够燃烧自己,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习惯接受别人的偏爱和照顾,一朝失去后的失落足以动摇师兰言的铁石心肠,然而这和爱情并不是一回事。
“当然,”燕月生半跪在师兰言座前,安抚地拍打她的手背,“虽然夫人发现得晚了一些,但这毫无疑问就是爱情。”
师兰言木然坐在原地,燕月生的手很软,声音轻柔,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师兰言渐渐神情恍惚,眼神一会儿迷茫一会儿坚定。有时她想站起来冲出去,找到郑思礼告诉他她爱他,希望他们可以不用分开。有时她又明白,郑思礼对她来说并没有重要到需要放下尊严,何况眼下的困境即便是放下尊严也无法挽回。一转眼她想要报复,凭什么郑思礼想和她在一起就能在一起,想离开就能离开,还能和所爱之人双宿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