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谎言。燕月生见过太多色衰爱驰的事,才会选择化作十七岁的师兰言模样在郑思礼夫妇中捣鬼。但燕月生说谎从不心虚,看起来一身正气大义凛然。师兰言疑心稍去:“是这样吗?”她看向一旁的夫君,神经绷紧到极致的郑思礼立即回答:“那是当然。”
于是师兰言留下了江雁月,不再说什么,郑思礼和燕月生同时松了一口气。师兰言成亲时与郑思礼作了约定,如果郑思礼纳妾,他们这段一厢情愿的婚姻就得走到尽头。但此番郑思礼带江雁月回到郑府,师兰言却没有这么做。这是不是意味着师兰言对郑思礼也并非毫无情意,只是她没有发现?
师兰言爱郑思礼爱得越深,做出的妥协越多,被背叛后才会越痛。燕月生深知这一点。她不能盲目乐观,草率地就此断定师兰言确实爱上了她的丈夫。但即便是做了一点让步,对师兰言来说也是个惊人的改变:她并没有如十二年前那般急于逃离郑思礼。
入府勾引的目标临时变更,燕月生一边见缝插针地在师兰言面前夸她夫君,说他坐怀不乱一根手指都没有动江雁月宛如柳下惠再世,好让师兰言更加信任郑思礼;另一边又假装不经意地在郑思礼面前屡屡提起傅凝宁,将这位没落商户小姐的才情夸到举世无双,希望郑思礼能对傅凝宁产生兴趣。
郑思礼对燕月生席上那一捏心有余悸,又不习惯看见一位和妻子面容仿佛的姑娘在眼前乱晃,晃得他眼晕。他刚开始一看见燕月生便掉头就走,避免师兰言猜忌,然而燕月生总能找到他。次数一多,郑思礼逐渐放弃挣扎。只要燕月生不动手动脚,郑思礼便能耐心听她说些话,偶尔还能点评两句。
“你好像对六夫人很熟悉?但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进刺史府的时间并不长?”
“傅小姐家学渊源,琴艺堪称一绝,雁月从琴声中便能听出她的志向,绝非随波逐流之辈。”燕月生把话题绕回夸傅凝宁身上,“卑鄙的人或许能用言语掩盖自己的不堪,但绝不可能弹出那般动人的乐曲,大人以为如何?”
“这话未免太过绝对,”郑思礼淡淡地说,“我从前在京中游历,见过一位最好的琴师。他在箜篌上的造诣绝不逊于傅姑娘。我以为他是一个正直的人,但后来发现他不是。”
“可傅姑娘不是大人从前认识的那位琴师,”燕月生狡辩,“用过去结交的人去否定将来的友人,是不是也失之偏颇?”
“傅姑娘是江大人的后院人,怎么会成为我的朋友?”郑思礼皱眉,“你究竟想说什么?”
燕月生意识到她操之过急,话说得多了些。她噤声摇头,随后轻轻叹口气。眼看一月之期只剩下十三天,郑思礼和傅凝宁却连第二面都没能再见。夜里燕月生叼一根车前紫草躺在屋顶,满嘴都是青草的苦涩。上弦月的光照不破层层阴霾,远远蝉声凄切。
“傅凝宁在江渝后院,没有江雁月这个身份的优势,不能时常和郑思礼接触。但也不是完全无法挽回。”燕月生思绪乱飞,“也不知道李秋庭这半月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
“但他过得好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燕月生悚然一惊,“反正我最后总是要杀了他的,借刀杀人或许是更好的选择,这样谁都不会疑心到我身上。但如果他死了,奎木狼大概要和我不死不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