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棒预备,慕伊诺站上起跑线,蹲身压腿时,余光中的阮柏宸朝他挥了下手。他转头,阮柏宸的黑色帽衫在一水儿的白色校服中过于扎眼,这个男人完全不顾形象地把手围拢在嘴边,牟足劲儿高喊:“Eno!”
后面没有跟着“必胜”或者“加油”,只有他的名字,慕伊诺将阮柏宸的身影深深地印刻在心底,忽然之间,心弦震颤。
迅速收回心神,侧目关注着第三棒的实时速度,慕伊诺单手叉腰,张口冲邻道的高个子男生说:“没种的人,才会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
高个子一时听蒙了,迟钝地反应半天,后知后觉道:“操,你骂谁没种呢?”
慕伊诺目视前方,说:“你们欺负莘初,我这儿都留底了,倘若我没记错,本校现任的高校长最痛恨校/园/暴/力,他明令禁止过,一旦发现,一律劝退,就算你的家境再优越,也不讲一分情面。”
高个子被慕伊诺挤兑得哑口无言,只剩鼻孔还在喷气儿。第三棒进入五十米冲刺阶段,慕伊诺微弯眼廓转过脸,一字一顿道:“来吧,我们赛场上分高下。”
面前的少年明明是笑着的,高个子却莫名抖出个寒颤。紧接着,慕伊诺反手攥住接力棒,只用了两秒,观众群陡然炸开一阵欢呼声,阮柏宸的镜头随着他的身影快速移动,取景器中的少年健步如飞,一骑绝尘。
莘初一蹦三尺高:“小哥!冲啊!”
冷风吹拂耳畔,慕伊诺大步奔向前方,呼吸规律,摆臂流畅。冬日暖阳淋在头顶,过弯时,隔着长长的草坪,他着急地望了眼阮柏宸,心跳突然连撞一拍。
此刻的心情为什么会是……着急?
聒噪声撤出耳畔,世界变得安静,脚下的方向再次调转,慕伊诺渐渐提速,眼前的跑道上仅剩最后一名运动员。
迎着风,慕伊诺大口喘息,开始控制不住地揣摩自己的心思。他讨厌一个人吃饭睡觉,讨厌独处,讨厌孤单地学习,讨厌没有自由,所有束缚在他身上的东西,都被阮柏宸轻而易举地打破了。
是了,慕伊诺心下明了,他现在最讨厌的,是离开阮柏宸。
不过跑个步而已,可就是每分每秒都在煎熬。他们之间满打满算最多隔着半片操场,但慕伊诺还是觉得太远了,分开没到半分钟,他已经有点想念阮柏宸了。
以前的慕伊诺认为,对阮柏宸做出种种无理取闹的行为,只是单纯地想要从他这里获取一些未曾得到过的依靠和温暖,用他的顺从、纵容、迁就,来弥补自己成长中的遗憾。
慕伊诺望着立在终点线后方的阮柏宸,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倘若真的把他当成家人一样的存在,就算心动会被忽略,那身体上的渴望呢?总是期待着能够接近他、触碰他,贪恋他的手心和拥抱,这些又该怎么解释呢?
原来是这样啊。慕伊诺最后一次提速,轻松超越跑在自己前边的选手,冲线,毫无悬念地拿到了第一。
原来我喜欢阮柏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