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真平日里对他也称得上关怀备至,但顾长清知道她不过是在尽一个妻子的本分。若论里头的真情实感,却未必有多少。但此刻她却如此关切,甚至到了口不择言、异想天开的地步。
便不由自主地想要答应下来,但刹那间,他余光瞥见正焦急等待的李巡总。强令自己醒了醒神。
顾长清伸手合掌,包住眼前小姑娘的柔荑,低声和她讲着道理:“妙真,我朝藩王不能轻易插手地方内政,祯扬他又是我的朋友,我岂能把他拖下浑水?再者,若不亲自去看具体情形,只听来往传递的消息,肯定有不周到的地方……
“三来,我和葛成钱大他们还算熟识,在苏州城更有些官声,就是他们要动手,也不会冲着我来。更不必说我身边有巡检司的人和顾家的护卫围从作伴,以及我自己也是粗习武艺的,记得么,上回在郊外,我不是还给你射了几只猎物么?”
苏妙真被他反驳地无话可说,顾长清说得都有道理,但她,但她就是不想让他去掺这浑水。
先前她虽一心盼着顾长清回来把高织造给扳倒了,可那是因为高织造还吞了钞关上的银子,查处高织造也算顾长清的分内之事。但这民变,处理好了他也捞不到好处,全是府衙卫所的功劳;处理不好,反而还要第一个身受其害……
苏妙真眨了眨眼,还是想多说些别的,却见顾长清低下头来,直视她笑道:“妙真,你这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
苏妙真不解其意,看着他茫然地嗯了一声,却见他极为温柔道:“为夫就是记着后宅里,还有你这么貌美如花的娘子等着,我也得全胳膊全腿地回来不是……”他扬了扬浓眉,“要不怎么配得上你?”
顾长清是个很内敛沉稳的人,近年甚至严肃起来。
苏妙真还从没听过他说这种玩笑话,霎时间就被他这句俏皮话逗得先是一笑,又是一嗔:“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顾长清见她发恼发羞,瞥一眼李巡总,见李巡总自觉地退到远处,方给苏妙真拨了拨碎发,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已有主意。眼下得让民愤消一些下去——等我一入城,就让知府把那些地痞无赖里最恶贯满盈的人交出来,给织工机匠们处置,泄掉他们的火气,再和他们沟通……”
“你安心在家等我……”
苏妙真送走顾长清,因院中起风,便在荼蘼架下坐了,一面纳凉静心,一面拟出端午节所需堂帘、剪纸、吃食等物的单子。
用毕午饭。她想起给苏问弦这哥哥都还做了端午绣活儿,自不可少了顾长清的。便要来绣线剪刀等物,让翠柳黄莺指点着她的绣工,想给顾长清做条墨绿绫回纹锦销金方胜汗巾。正认认真真地绣着五瑞花草,忽被从书房转出的侍书提醒,说五月初八乃是苏州卫指挥使夫人的七十大寿,她得上门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