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葛——”“——玄妙观里……”“——王府——”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听得人又是心焦又是心安。
直到黄莺过来给她解月白长袍的子母扣,苏妙真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前院的吵嚷声争执声叱喝声已经渐渐消散在暗夜深处。苏妙真凝视着窗纱外深不可测的浓黑,听得那八个护卫并没有回后院的动静,心中一松:这样一来,倒不怕被王府的人通过烛火等处看出破绽。
苏妙真庆幸了一会儿,坐到床边,看着被搭在铜盆边的月白色外袍,被仍在墙角的蓑衣斗笠,以及来回提水黄莺翠柳二人,渐渐心定,更昏昏欲睡起来。
她是个一起睡意就撑不住的,当即直直倒在床上,正要将锦被拉上,却被一眼瞅着的黄莺慌忙拽开,急急扶她坐起道:“怎么能不脱衣裳就睡,肯定要受寒的……”说着,便跪下要替苏妙真褪掉袄衫与下裙。
苏妙真伸手拦住:“不妨事,我穿了长袍和蓑衣,里头的衣裙半点没湿——这又是在外头,就不用太讲究了……”她疲倦得脑子糊成一团,更几乎要立马坠入梦乡,哪里还有力气再脱衣换衣,便道:“再不灭灯——那些护卫估计也快回来守着了——你们抓紧出去歇着吧,”
她听得黄莺翠柳叹息着退到院外带上了门,一口吹灭床前火烛。房内霎时黑了下来。她抬手放下床幔,倒身下去,正模模糊糊间,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黄莺翠柳的惊呼声“世子爷我们姑娘病了,正歇——”传了进来。
苏妙真打了个激灵,揉揉眼睛正怀疑自己幻听,却听一声暴喝:
“叫她现在滚出来!”
又是这个世子爷!苏妙真又恨又恼,更有一腔没睡好的火气蹭蹭地冒出来,也不等黄莺翠柳进来,猛地掀开帷幔,下床出去。
她瞧见房门大开,堂内紫檀木八仙桌上的鎏金嵌银事事如意莲花烛台点出些许亮光,但里头的灯油即将燃尽。与此同时宁祯扬转身跨入堂内,外头廊下亮了一堆的灯笼,翠柳黄莺等人都跪在地上。
苏妙真一瞧见瑟瑟发抖的翠柳黄莺,登时也按不住心中怒火,扭头瞥向亦是一脸阴沉的宁祯扬,怒道:“世子爷凭什么罚我身边的婢女下人,莫不是犯了癫症!”
宁祯扬大怒道:“你还有脸说——”他就着廊下的灯笼亮光已然看清了苏妙真面上的恼恨,心中早是大怒至极,待要质问,究竟还残存一点理智,朝宁禄等人抬声厉喝道:“都出去!”
竟也不用他多说什么,那四个吴王府的小厮丫鬟慌不迭地埋头溜了,宁禄犹豫片刻,终究不敢发问,也冒雨退出。唯独翠柳黄莺四人仍一声不吭地等在外头,瞧着堂内的情形。
此时的雨势其实已经小了许多,但因着苏妙真只穿了薄衫,还是冷得哆嗦了一下。
宁祯扬见苏妙真仍是穿着上午所见的衣裳,揉得皱巴巴,小脸更被冻得素白素白……步伐微动,待要上前询问一声,却对上苏妙真毫不掩饰的厌恶目光:“敢问世子爷究竟有何要事要深夜前来,你我虽算得上亲友,更互相憎恶,但终究有男女之别,若让外人知道传出蜚语流言,妙真岂不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