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弦外祖只剩苏问弦这么一个直系亲人,他对苏问弦也就极为忠心。而苏问弦也用人不疑,把江南的产业分出一部分给朱三打理,他甚是被苏问弦倚重。
故而在苏问弦将他差到此地佐助苏妙真时,朱三管事还有几分不情愿:苏妙真不说是个女子,单说她自小金尊玉贵娇生惯养,如何有打理生意的天分?能守住伯府的陪嫁都算了不得,还想着开工坊?
但朱三管事究竟深知为人奴仆要紧的是听话忠心,仍是不发怨言地来了苏州。但没过多久,他就意识到到这五姑娘的极有能耐,堪比男儿,或者说,更胜一筹。
不说她算起账来极快极好,她看地买铺都别有眼光,事前更知未雨绸缪,不仅拿出了什么“策划方案”,还亲自去弄什么“考察人流量”。
这种种让人闻所未闻的从商手段,都让朱三管事大开眼界,从此也收了那腔轻视之心。更别说原来京城里蒸蒸日上、生意红火的纪香阁居然也是她的手笔,难怪爷一点儿也不忧心她败光了家产。
朱三管事便一面暗暗感慨,一面笑道:“足够了。”
苏妙真见他并不再出言反驳,也心中一轻。当即就留朱三管事下坐,就如何保密新式织机、如何管理织工做了探讨。两人各拿出来一些方法草案:一是雇佣不同木匠承办织机零件、二是不零散招人,而长期雇固定机工、三是派人监察巡视……诸如此类。
一时事毕,苏妙真一面吃着蓝湘送上来的木樨花点茶,一面向朱三提起,她希望四月底就招人织布的事。
朱三摇头道:“眼下不行,奴才收到风声说,这高织造可能以补足岁贡名义,要加收机头税和缎匹税,也就是说,只要有纺机,不管有没有卖出布匹,都要先交银子上去。不是说姑爷递了折子由应天巡抚上呈御前么,还是等这高织造被处置后再行此事。”
苏妙真将手中汝窑粉釉茶盏往云纹案几上一搁,闻言皱眉。但仍是好言好语地送走了朱三管事,自己反复沉思。
这位织造大人先前加收岁贡,肯定是想在顾长清的折子递上去前填平亏空,到底只要有了现银,等人下来一查,纵然查着他拿了钞关上的大笔银子,他也可以辩称这是为了岁贡考虑,才先拿了一笔银子没有归还。而这银子既然还在织造衙门,没有被他私吞,高织造当然也无罪,顶多被判个急功近利、恣意越权。高织造在从中运作一番,也不会有什么坏下场。
可他现下还要加收机头税,这种敛财手段,也不顾物议,倒像是个狗急跳墙的模样,按理来说却不应该。织造局是个好差,高织造自然家财无数,他为何不变卖家产,反而要铤而走险,不顾民怨。
苏妙真想了半日也没个头绪,见得炎光斜坠、日影西沉,便将此事暂且搁置,去到厨房亲手煮汤,预备等顾长清回来两人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