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千户举杯朝上座的苏问弦一敬:“运同大人,这吴同知的事,下官还未曾当面致谢。”
前日苏问弦不声不响而又干净利落处置了吴同知,给他们扬州卫的人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杨千户正是感激不尽的时候。
他又有意结交苏问弦,好替丈人乔总商牵个线搭个桥,便借着商讨运河驻防的事上门,更带了厚礼只等一表心意。
苏问弦淡淡一笑:“稽查私盐是本官的分内之事,如何当得起杨千户一声谢字?”说着,他微微抬手,便有一婢上前为杨千户斟酒。
杨千户听出苏问弦语气中的冷漠疏离,不由一怔,心想道:难不成竟是自己弄错,苏问弦处置吴同知不是要示好卫指挥使的意思?
可没道理呐,他苏问弦一贯不参合府军两处的争执,此番忽下狠手要人身家性命,岂能没个缘故——知府可不是好得罪的!便一面思索着,一面又努力跟苏问弦套话,怎料苏问弦始终不咸不淡、不远不近与他客套着,半分靠拢的意思也没有。
杨千户待要再多言,见得苏问弦弹弹袖口,“本官还有公务,就暂不相陪,杨千户请自便。”
说着,苏问弦已然起身。
杨千户也急急离座,一面从袖中抽出拜礼,一面快步追上,然而没走几步,忽见得两名女子跌跌撞撞奔进后院,他放眼一看,来人里有自己的旧相识小藕官。
原来苏妙真因怕告知了王氏,把王氏吓住,继而让大佛寺的和尚发觉王氏的异样,最终生疑。
何况王氏一心爱女,苏妙真就是嘱咐她先走,王氏如何肯独自离去,只怕到时反自乱阵脚,进而功亏一篑。
但侍书只是一个奴婢,大佛寺的僧人不会在侍书身上多留神,更不会因为侍书称病离开而心生疑窦。
于是就让侍书借称头晕恶心,离寺寻医。侍书强做镇定出了大佛寺,没走几步,在码头前遇到上画舫的小藕官,便想要搭上一程尽快赶回运同府。
因着兹事体大,侍书并不敢告知小藕官,只说要赶紧去找苏问弦。谁料这小藕官乃是个伶俐剔透的人,一见她面色惨白,眼有仓皇,手心更掐得直出血,便知出了大事,登时就命船家加快速度,带着侍书一径往运司衙门而来。
侍书进到内院,在水心亭前一看到苏问弦,心里绷着的那根线就立时断了,哪里看见水心亭里还有别人。侍书扑在苏问弦脚下,哭得涕泪交加,话也说不利索:“三少爷,姑娘和太太在大佛寺,在大佛寺遭难了……”
苏问弦远远见得侍书仓皇而来,身后并无苏妙真,登时心中一沉。
他快步走来,正欲出言询问,忽听侍书哭啼着喊出“遭难”两字,瞬时,他只觉神魂俱碎。苏问弦弯身探手,老鹰抓小鸡也似地把侍书从地上拎起,森森磨牙:“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