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广正在埋头认真地做着活, 忽然听见一阵轻柔的脚步声,警惕地抬起头,瞧见陈苗苗的时候, 不自觉地放松了肩膀,站起身来:“掌柜,你怎么来了?”
陈苗苗往桌上看了一眼, 瞧见他的饭已经吃完,甚至碗碟都已经洗好干干净净摞在一旁了。而他的面前, 林林总总各种材料,摆了一桌子。陈苗苗好奇地道:“这完成一幅画需要多久呢?”
孙广笑道:“一幅画要大约七八天。不过一次可以多做几幅,掌柜要不要多拿几幅过来?”
“好。那你快坐下,你先忙着,我等会儿就去拿。”陈苗苗端起旁边的那摞碗碟, 忽然站住脚步,状似不经意地道, “那你过来做裱糊,会不会影响到你当差?”
孙广笑道:“头儿走之前都安排好了, 这几日我白天过来裱糊书画,晚间回去帮他看屋子就是。”
陈苗苗眸色一顿:“你们头儿不在临城?”
“是啊。”孙广抬起头看向她,“查的事情总算是有了些眉目,因为一些原因需要他出面, 所以他就亲自领人去了。”
他不在临城啊。她还说等他过来以后把玉佩还给他呢。“那他……”陈苗苗下意识开了口, 对上孙广的目光时,硬生生将“什么时候回来”这几个字咽了下去,“不在书院, 我还以为你之前说让我拖时间, 是去寻他。”
孙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来也是巧, 前日一位兄弟受伤,正好是我送他去的回春堂,就知道了华老大夫。今日出来得晚了些,结果正巧见到黄老先生身边的童子引了华老大夫过去。方才那人闹起来,我把了下脉,觉得有些不对,就想到了这茬。如今想来,我也有些莽撞,自作主张了。”
陈苗苗忙笑道:“不,哪里是你自作主张。今日多亏了你,不然还不知道这闹剧要怎么脱身呢,是我该好好谢你。”
“掌柜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还是华老大夫有法子。”孙广忙谦虚道。
陈苗苗笑道:“华老大夫那边我改日亲自上门致谢,那你这边就先忙,待我等会儿空了就去拿画。”说着,她抱起碗碟出了包间门。
直到未初两刻,陈苗苗他们才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就连最后炒出来的两样菜都被吃得干干净净。酸萝卜老鸭汤里面早就没有肉了,只剩下了一点儿汤。陈苗苗实在不想动了,坐在桌边喝着凉白开:“晌午就用那汤下面吃吧,酸酸辣辣的开胃。再来个边缘都煎得有些焦的煎蛋,烫两根嫩嫩的小白菜,再来一勺之前做的那个菌菇肉末酱,如何?”
众人也都累得不行,本都没什么胃口,却被陈苗苗形容得纷纷又觉得自己真是饿了。林婶一拍大腿抢先起身来:“正好还有揉好的面团,我去切面。”石榴也站起身来:“我去煎蛋!”
林伯落后一步,刚说了自己去洗小白菜,走在最前头的林婶就回头道:“小白菜不是早上就全洗完了吗,还洗什么。”林伯惴惴不安地坐回去,又站起来:“姑娘,我去擦一遍桌子。”
“刚都收拾好了,林柏就休息会儿吧,早起你就一直在跑,最累的就是你了。”陈苗苗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点儿水,若是不想喝白水,那边还有别的,你自己去拿就是。大热天的最容易中暑了。”
方才陈苗苗不说还不觉得,这会儿她一说,林伯觉得自己嗓子都快冒烟了。一连干了两杯,他才觉得干涸的嗓子得到了滋润,打开了话匣子:“姑娘,方才午饭前的事情,真是把人吓了一跳。尤其是你说是要看那个人时,我真是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陈苗苗笑了笑:“他想要的东西还没拿到,不会轻易动手的。”
“多亏孙公子请来了华老大夫,一眼识破了那人的诡计。”林伯后怕地拍拍胸口,“不过华老大夫说要施针的时候,我也是很担心。要是那人没醒可怎么办,尤其后头还吃了我们的粥,他可是刚中了毒,万一又出问题怎么办?”
厨房里头传来林婶叫端面的声音,陈苗苗站起身来:“方才华老大夫只是诈他们的,那人压根儿没中毒。”
看着陈苗苗的背影,林伯瞪大了眼睛:什么,没中毒?
经过院门口时,陈苗苗看了一眼。炽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万物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朦胧,好似一切都无处遁形。哪那么多毒来中,不过就是一个没饭吃饿晕了的可怜人罢了。她不是圣母,但也没法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就在自己面前饿死。
许是今日太累,加上陈苗苗形容得太诱人,众人还加了一回面。但是眼大肚小的结果就是,第二回 加的面只吃了一点儿,还剩下了许多。林婶看着那些面,眉头都皱了起来:“这面放到晚上会不会干啊。”
干?陈苗苗看着那一大案板的面条,忽然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不是正好有油锅吗?全炸了吧。”
石榴正端着一摞碗进来,闻言瞪大了眼睛:姑娘这是最近炸东西上瘾了吗?怎么连面都能炸的吗?
陈苗苗当然不是炸东西上瘾了,而是馋方便面了。凌晨时分,看剧打游戏玩得肚子饿的时候,一碗香喷喷的方便面,卧上一个荷包蛋或者煎蛋,再放上一根火腿肠,这会儿天热不好做火腿肠来存放,那就放两片煎好的午餐肉代替,再放些切碎的蔬菜葱花。哇,光是想想她就觉得自己又可以再吃一碗了。等到下回遇到牛肉的时候,她一定要买点儿牛肉来,做一碗正宗的看得见的红烧牛肉方便面!
说做就做。陈苗苗先尝试着炸了一小团面。但面炸熟之后,也全成了一小块饼,中间硬梆梆的一团,看上去就泡不散的样子。陈苗苗仔细想了想,忽然一拍脑袋,直奔蒸笼而去:先把面弄熟再炸,不就好了!
因着晌午的闹剧,下午一放学,陈岩第一个冲出课室。有人透过窗看见他飞跑的模样,摇摇头道:“这明年就是秋闱了,若是陈小兄还老被这些事情分心,这瞧起来也不妥当。”
另外一个人冷笑一声:“陈小兄再怎么分心,人家的学问也是班里一等一的。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把前儿个的书先背下来吧。”
周围的学子们哈哈大笑起来。第一个学子胀红了脸,却还是抛下一句:“什么一等一的,不也被顾明轩超过了吗?还好意思吹自己是第一。”
笑声戛然而止,话虽直,却是真话。在众人或明或暗的打量中,顾明轩走到第一个学子面前,淡淡地说了一句:“借过。”
第一个学子忙让开,看着顾明轩走了几步,又不甘心地问道:“顾兄,超过陈岩,你的心里有什么想法?”
顾明轩脚步停下,转过身来:“三人行,必有我师也。陈兄已经先去了,苏兄这会儿要一道过去吗?”
苏重山背起包从第一个学子身边挤过去,跟顾明轩并肩而行:“走,去看看又有什么好吃的,说起来,好久没见到江自流了。”
课室里扑哧传来了一声低笑,还有低低的讨论声传入耳中:“前三甲的事儿,也好意思去搅合,真是夏虫不可语冰啊。”
今晚上倒是没有特别的新菜,只有一道酸菜鱼,用的是陈苗苗自己腌的酸菜。鱼片裹了一层蛋清调和的薄芡,十分爽滑细嫩,浸满了汤的酸辣味,让人出了一头汗,却觉得爽快急了,却又觉得疯狂想喝点儿什么。
这时候就轮到陈苗苗今日新做的饮子上场了。葡萄去皮去籽,切碎后放进熬煮得并不那么浓的绿茶中,淋上一些蜂蜜,搅匀后用井水湃着,要喝的时候放一点碎冰沙进去。喝的第一口,那冰凉中带着酸酸甜甜,让那燥热一下子就消散无影。
有人问陈苗苗这新饮子叫什么,陈苗苗微微一笑:“我想了许久,倒是都觉得一般,正在犹豫。诸位若是尝着好,不若帮着取个名?”
众人纷纷沉思了起来。有人一扭头,瞧见顾明轩也在,忙道:“顾兄,你上回考了第一,可有好点子?”
听见顾明轩考了第一,陈苗苗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原著里头他可是高中榜眼的人,在这里考个第一不是很正常?
顾明轩看着面前白瓷碗中的饮子,看着清清淡淡,却又滋味绵长。他低头喃喃一句:“明珠泪?”
旁边的人正凝神听着,闻言愣了一瞬,抚掌笑道:“粗听不觉什么,细想却有些意思,葡萄成汁,可不就是落的泪吗?”
顾明轩想说自己就是那么随口一说,那人说的话已得了一片称赞:“好好,就叫明珠泪。掌柜的,你要不要让顾兄题个字?”
陈苗苗盈盈笑道:“若是顾学子愿意,那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对上陈苗苗那犹如黑葡萄一样的眼眸,顾明轩慌忙垂下眼帘,正要说话,旁边又有人起哄:“不如写一幅字吧。”
“我瞧不如画一幅画。苏兄不是善画吗,让他画一幅葡萄,再让顾兄题一首诗,就用这明珠泪为题作一首诗,岂不更好?”“不好不好,题就是顾兄想的,我瞧还是让陈小兄作诗更好。前儿个他作的咏月可真是太好了。” 众人越说越是起劲。
陈苗苗默默地给每个人上完了饮子,退到了柜台后,看着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模样,脸上的笑越发深了:这样的青春活力,真让人羡慕啊。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