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在朝霞余辉之下的女子鬓发如云,叫上首的天子面色更加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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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盈走出大殿时,原本万里无云的明媚天气,似感受到她的情绪一般,飘起了片片乌云,瞬间黯淡了半边天空。
迟盈浑身止不住的战栗,像是死里逃生一般,她搀扶着侍女的手,几乎浑身脱力。
江碧搀扶着她,连连问起:“太子妃怎么了?”
宫中耳目众多,迟盈无法答她。
只沉默不语,上了回东宫的马车,才缓缓道:
“陛下要我去给皇后娘娘上香祈福。”
江碧一怔,并未想太多,问道:“太子妃何时去?我吩咐她们快些准备。”
迟盈苦笑了声,“尽快将能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上,日后说不准都只能留在山上了......”
一场雨停后,迟盈亲自送父母与弟弟出了京城,目送他们往并州而去。
后又回了随国公府,如今偌大的随国公府,竟只有老夫人一人。
迟盈心中苍凉,往祖母院中陪着祖母说了一会儿话。
“到时候孙女往寺庙中祈福,您便多与西府的几个婶娘走动走动,还有孟表姑,她是您的侄女儿,若是您闲得慌,便叫她来跟前说说话。”
老夫人到底是经历多了的人,她倒是没迟盈身边这群仆人一般各个如丧考妣,她只微微叹了口气,“你去给先皇后祈福,便日日抄些经文养着心性也是好的,切记莫要太过劳累,你这身子该静养。”
迟盈微一点头,朝着祖母她尽量从容的道:“孙女儿知道。”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盈儿这般并非坏事,你父亲往并州之事你心里也别怪了太子,我们家这是暂避锋芒,旁人家想寻个并州这等好去处尚且还寻不得,刀尖上哪里是这般好下来的......”
迟盈久违的从家人口中听到太子这个词,眼眶一热,被她强忍了下来。
她真诚道:“我没怪他,那日其实只是得了阿爹要走的消息,有些生气......”
真是奇怪,往常她不会对人发脾气的性子,更何况是太子呢。
那日她是如何竟然如此大胆,敢朝着太子生气的?
如今她如何敢生太子的气?日后她能不能出来,还都靠着太子。
她陪着祖母身边用了晚膳,直到天黑才回了东宫,走向属于她自己一人的往后。
三个月后——
五月的雨连绵不绝,一路从京都延续到四方之地。
一道惊雷劈下,轰动一声剧响。
割裂天际的闪电随之染亮了半片墨色天空。
自从太子妃亲自为明懿皇后祈福,贵主褪去钗鬟锦衣,日日躬身稍经。
自此已足足三月有余。
这三月间,足足九十多个日夜,迟盈便待在这处规矩不小的皇家寺院一处偏院中。
崇善寺这座历经百余年的岁月磨炼,皇室在此供有多处供佛珍宝。
迟盈最初来时,带了八十余侍从,一百余侍卫。
如此没过两日,便是她也察觉到不妥。
朝着佛祖底下,这般喧闹奢侈,若是被圣上知晓会不会责罚?
迟盈到底年岁小,不懂什么帝王权衡之术,更猜不透上位者的心思。
自上回面圣发觉圣上想要赐死她的心,已叫她忐忑不安心惊胆战许久,如何再敢惹了圣上注意?
她才知人卑微之下,只会想着活命,其他什么都不顾了。
迟盈身边只留下几个惯用的侍女和护卫,叫其他人回了东宫,一连许多时日宫里人不再来查看,如此才使她心安。
内屋两侧燃着几盏橘黄的八角宫灯,在风中忽明忽暗。
素净的青竹帘半卷,迟盈规规矩矩跪坐在沉香案边,一字一句虔诚抄写下佛经,闻着满室檀香袅袅。
一卷佛经抄完,外间已经是深夜。
忽的阖上的门被人由外推开,浓重雾色漫入屋内。
迟盈惊讶之下匆匆抬眸,却见灯火葳蕤处萧芳毓满身雨水,湿漉漉的立在那里。
不断地有水滴从他青白衣袍处滴落,短短时间就在地上蔓延出一片水渍。
她欣喜不过一瞬,转瞬惊慌失措。
白日里宁王倒是常来。
萧芳毓深谙经文通佛理,数十年间更是从无间断时常来此给皇后上香。
迟盈来崇善寺前,早听闻宁王被圣上罚了官职,闲避于王府内。
谁知他竟是时常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