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等事不是能摆上台面来说道的,更何况她的女婿是东宫,不是寻常的郎子。
她除了以泪洗面,还能有何办法?
谁曾想这日竟见到太子将女儿亲自抱了回来。
盈儿犯了疾叫她提心吊胆许久,后来吃了药约莫睡下了,东宫竟在一旁坐着不见走......
这出嫁了的姑奶奶,再回府自然是不能与郎子一屋的,但凡规矩些的郎子便该明白其中道理,主动避开的。
偏偏太子竟是个丝毫不知避让的。
随国公夫人不随着旁人那般迂腐,听信什么不能一屋的道理,如今女儿病了,有郎子贴身照料着自是好的。
她这会儿想起方才亲眼见到的那一幕,太子殿下竟也会给人喂药。
她那不省心的女儿一碗汤药足足叫太子喂了小半个时辰,她在一旁都不禁捏一把汗,却也不见太子面上有半分不耐。
如此想来,太子也不像传言那般对盈儿不管不问,冷落的厉害的......
随国公夫人面上带着忧愁,眉宇间却浅藏着一份喜意:“太子如今瞧着对盈儿倒是有几分上心的,今日那般晚了,还将盈儿亲自送了回来,又在一旁陪着......”
她是过来人,自然最能看得懂,这世道越是地位崇高之人越讲究规矩,便是寻常人家,哪有男子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女子的?
更遑论是太子殿下?
便是病了,也自然有侍女帮忙,男子掺和什么......
冷落人是这般的冷落法?
难不成一直以来都是她看错了,太子对着盈儿并非冷漠,甚至多有宠爱?
如此想着,随国公夫人不禁升起几分欢喜来。
无他,若是真处不来感情,那便教导着女儿冷淡些,可若是可以,谁不想女儿女婿和和美美的?
随国公夫人才露出一点喜色,便被随国公一句话凉在脸上。
“若是太子冷落盈儿,我倒还能安心,总归咱们家保一个女儿总能使得。最怕的便是如今这般......”随国公深蹙着眉,欲言又止。
“公爷是什么意思?这般难道还有差了?朝廷上的事我不懂,可这男女情感之事,你既然阻止不了她嫁入东宫,莫不是还看不得你闺女顺遂一些?”
随国公无奈苦笑,笑他夫人到底是妇人家,万事皆是不知。
“我怎样想的暂且不论,光是圣上那边,恐是万万见不得如此的——”
他最了解当今圣上不过。
圣上能容忍太子得一个有几分宠爱的女子,却不能容忍太子有真正在意的人......
太子那是他费尽心思培养的,一切都最叫他满意最像他的儿子,日后更是要继承大统受命于天的君主。
如今日这般,若是传回宫里只怕不妙。
最了解萧渊的,竟然还真是随国公这位与他自幼长大的心腹之臣。
萧渊如何能见得亲手培养耗费无数心血的万事不出差错的太子,如今栽在一个女子身上?
殿外扬起了滂沱大雨,一层又一层。
雨歇时,武帝萧渊便立在窗前,隔着窗窥望窗外被雨水淋湿一片的丹墀,静默无言听着下人禀报。
“太子妃发了喘疾,属下亲眼所见,太子亲自将太子妃抱去随国公府......”
传信回来的人满身被雨水淋湿,后又被帝王晾在殿外半晌,如此也不敢有半分埋怨,只垂着头恭谨汇报。
再是高贵的天子,上苍在生老病死之上仍是平等对待。
萧渊身子近年来一日不如一日,鬓间白发也多了不少,且有些旧疾已经沦落到要喝药压制的地步。
萧渊年轻时也曾如太子一般意气风发,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在宫闱中又与同胞兄弟尔虞我诈,挣扎多年患有一身的旧疾。
这两年身子大不如从前,便开始盘弄起历代帝王都无可避免的长生之术。
大魏皇宫有一座专门为他修建的炼丹房,成日里烟熏火燎不见半点清明。
年轻时的豪言壮志信誓旦旦,临到老了面对死亡终究还是生起了胆怯。
暗卫听见皇帝声音冰冷问他:“太子未曾出来?”
“回禀陛下,未曾得见。”
萧渊听了不由得眉头皱起,按下怒气,眉宇间却渐渐升起一片阴沉之色。
良久,萧渊自嘲的笑了笑。
以往他担忧太子脾性古怪,终归落得个身侧无人的下场,这才强给太子赐下与迟氏女的婚事。
如今却是反过来了,要开始忧心大魏的太子,为了一个女人误了政务去。
原来这个儿子,已经为了那迟氏女子做到如此地步?
来禀报的暗卫见天子听了他的回答便沉默不语,顿时心下颤栗。
他只能说:“只怕是晚上忽的落了雨,太子妃又病了,一时半会儿殿下不得出府也是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