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矿一事要上报,自然是上报给地方官员,再由知县往上头去报,一层层的上去,也就是一层层的得当上头直至中央的嘉奖,谁都想从中沾点便宜,州府乃至往上的官员张放远管不着,可他独独是不想泗阳知县沾他们家山头铁矿的光。
若是直接报到县衙,知县势必是要得到些好处的,一则能从铁矿中大赚一笔,二来上报了铁矿,朝廷国库又得到充盈,这都是要往下州府知县层层记功的,官员既能得到朝廷的褒奖,政绩也能增添一笔光,对矿业便甚是关注。
鉴于曾经的过节,张放远如何想再让他趴在自己身上吸血,为此张放远即使高兴得了铁矿,却也没有急着上报,随后朝廷派人前来开山采矿。
左右家里不急着用钱,矿就在自家山头上,怎么也跑不了,他便隐着事儿,没上赶着去禀告知县。
正当张放远寻思着如何搭上其余官员的线绕开知县时,江南盐商传了个信儿来,说是泗阳盐价无状,朝廷商议决定还是要在泗阳寻个=商户给盐引管理泗阳盐行,近段日子盐政便会到泗阳来考察合适的人选。
张放远和先时江南盐商前来泗阳时一桌子宴席过的商户率先收到消息,这消息可谓是劲爆热乎,登时就炸开了诸商户的心。
“这消息可靠吗?究竟是真是假?”
许禾觉得事情虽是有迹可循,可实在是太过振奋人心,以至于让人去怀疑他的真实性。
“那江南盐商既是做了许多年的盐业生意,人脉路子定是广,且又时常与朝廷打交道,想必是错不了。”
张放远盘算着:“想必是也想自己拿下泗阳的盐引,但朝廷属意于泗阳本地商户,江南盐商想着既是在泗阳有产业,便卖了个人情给昔时陪同宴饮的商户,不管最后是哪一个有幸被朝廷选中,那最后也得是答谢他的人情。”
许禾想,细细展开来倒是觉得盐商会好心传消息过来了。
他不禁看向张放远:“那我们家可要前去争取此次机会?”
“若不去争,怕是在盐政定下人选前日日都不得好眠!”
四月底,张放远跟许禾总算是等到了瑞锦的信。
会试今年定在三月开考,这封信是瑞锦抵达京城找到落脚处时写下送回来的,回来的路上信使出了茬子耽搁了许多时间,收到信的时候算算时间瑞锦早都出考场了。
怕是再不来这封信,第二封信都该要到了。
小鲤哥儿给两个长辈朗读了哥哥送回来的信件,瑞锦话不多,许是为了慰藉二老安心,倒是在信里多说了几句,简单交代了一路上的风土人情,又说京中的繁华,他落脚于何处,一饮一食之间倒是颇为惦念许禾做的菜。
林林总总写了竟然还有两页纸,小鲤哥儿读完后前后翻看了一眼:“难得哥哥书写这许多,却是一句未曾替我,当真是好没良心。”
总算是等到了儿子的信件,张放远两口子心里也妥帖了许多,许禾笑道:“你哥哥出发前拉你促膝长谈,说的还少啊?”
小鲤哥儿瘪了瘪嘴,把信纸叠好:“哥哥既是惦记着家里的菜,我去吩咐下人找京城的商队给哥哥带些易储存的过去,左右信上说了落脚的地方,若是哥哥过了会考,还得留下殿试,说不准哥哥还有口福能吃到家里送去的菜。”
“你倒是想的周到。只不过会试哪里有那么容易考过的,前去是天下的佼佼者,还有许多都是京城的官宦子弟。”许禾嘴上虽这般说着,但是却也未曾阻止小鲤哥儿要送东西到京城:“你哥哥喜欢吃松花蛋,记得多捎点。”
“好,都听爹爹的。”
许禾笑着催促:“好了,别嘴贫了,去准备吧。”
瑞鲤出去后,张放远同许禾打趣:“其实便是瑞锦考不上去了也无妨,眼下都已经是举人,以后回来开个书院,也是好出处。”
“他喜好读书,哪里会那么容易放下就不去考了。”许禾算着日子:“会试过后半月左右出成绩,而今会试成绩定然已经出来了,只是要等收到瑞锦的信路上不做耽搁的话恐怕也要五月才能拿到。”
说是不在乎考试结果的好坏,但还是急切的想知道个结果,可急也急不来,谁叫没有生来就在皇城根儿上,能一出结果就能知道。
“你大可不必忧心他的事情,瑞锦打小就稳重懂事,凡事都会处理好,结果在路上想来也是快了。”
话音刚落,仆役急匆匆的进门来:“老爷夫郎,外头来了信儿。”
张放远接过信拆开,一目十行后立马站了起来。
许禾连忙问道:“瑞锦的信?”
“是盐政到泗阳了!”
许禾眉心一动:“那可知道盐政落脚于何处啊?”
“在知县大人官邸。”
“在官邸?”
这个消息于两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好事,若是盐政听从知县的举荐,他们可不认为盐引的好处会落到自己头上来。
张放远朝下人道:“你先下去吧,留意着动静。”
“是。”
他偏头对许禾道:“咱们既是得到消息,想必外头的人也已经得到了,时下各自定是想削尖了脑袋想往盐政身前蹿,咱们且先看看情况再说。”
倒是不出张放远所料,城中消息灵通的商户现下早已经蠢蠢欲动。
秦家便是首当其中。
“知县大人您尝尝,这可是上好的鹿肉,庄上才送上来的。对外生分得称大人,可这一桌子上说句僭越的话也是一家人。”
秦中点头哈腰,站在桌席前亲自给县令布菜夹菜,殷勤的不见一丝素下中欺人凶横的模样。
“这鹿肉做的好,不腥不臊。”知县也甚是享受。
“大人喜欢便是这一盘肉的福气,家中还有尚好的鹿肉,大人若是不嫌弃,小人这便让仆役装整好,大人回去也好捎带上。”
知县道:“襄水喜爱鹿肉,难得大舅子惦记,今日本该携她一道回来吃个晚宴的,奈何前阵子天亮感染了风寒,可惜没能回来,实在是没口福。”
“小妹能得大人厚爱,是她的福气,也是秦家的福气。”
知县提起酒杯笑了笑,心知肚明秦家这时候宴请他是作何,未曾明言,却也懒得与之逗弯子,他道:“近日城中有喜事,本官也是前后忙碌的紧,宴请应酬过多又密。”
秦中闻言说到了这头,见缝插针道:“知县大人日理万机,又还得抽出时间关切盐政大人,实在是辛劳。小人既是同大人是一家子,若能替大人分忧可再好不过了。”
“大舅子的心意本官如何不知,只不过还得看盐政大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