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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2 / 2)

商税收缴和人头赋税不同,但这两者并不冲突,即便你缴纳了商税,人头徭役税依然是要缴纳的。只是说若这头做生意家中没有种田的话,那就不用交田租粮产。

当朝商税为月入一万文钱以内者,月缴纳五十文,半年收一回,六个月三百文,一年就是六百文;月十万文钱以内的,月五百文;五十万文以内的月五千文……

这些年的商税还算轻松,朝廷也开明,像是在城里摆个小地摊儿不租摊位的、没有摆满一个月的,这些都不收商税钱。所以许禾之前去摆摊儿卖菜卖卤味都没交商税,也就没接触到这层赋税上。

他们家三个生意场,而今满半年要交赋税的就只有猪肉摊儿,半年缴纳三百文,只不过现在已经转手给了陈四,这笔商税钱自然由他们去承担。

许禾小声道:“可衙门怎晓得人铺子收益是多少,都往最低的报岂不是能少缴。”

张放远失笑:“在收钱这事儿上朝廷能不仔细,怎会由着商户瞒报收益。像是肉市、菜市那些地儿,县衙早就给那些商户估了价,草算了盈利,除了生意火爆的出奇的,都是按照最低一级的商税来收取的。”

“而像外头的铺子,也是分了等级,有按十万文收益一个档次缴的,也有五十万档次的,若是商户说自己的收益并没有达到朝廷划的那一档,可自行拿出账簿核対。”

许禾嚼着菜,咽下又问:“那咱们这儿的铺子是按多少缴纳的啊?”

“我们铺子小,按照月五百的,先前去衙门登记的时候主簿就已经说了。茶棚的话不在城里,是按照最低档的缴,若非生意如日中天,一般是不会涨。”

许禾舒了口气,还好没有一来就是月几千的赋税,不然可砸锅卖铁都缴纳不上了。

不过他又疑惑:“你说衙门半年收一回商税,若是那些个铺子只开了三五月便关门大吉了,衙门都还没来得及前去收税,这作何处理?”

张放远道:“若是每月都收商税的话,那衙门的人手可就要忙的人仰马翻了,曾有段日子也一个季度一个季度的收,但还是忙不过来,这才选择半年交一回,如此县衙能喘口气,商户也不会觉得那么麻烦。若是你见衙门突然一个月一个月的收商税,那便说明衙门或者朝廷库房空虚,没有银钱了,又或者是要兴建什么打仗一类。”

“至于你说的处理,开铺面儿的时候就要去县衙登记,上头是有记载铺子叫什么,做的是何营生,何时开业,县衙里翻卷宗就可以找到。未开满半年就倒闭的商户要自行前去县衙把商税补齐做下记录,否则便会一直在衙门挂着,以后要是想再开铺子做生意衙门可是不给批的。”

“另外,若是子孙后代要科考入仕,前去查检到卷宗里有商税没有补齐,那可会影响官途。从童生起就会查阅卷宗,没有不良记录才会给功名。”

许禾咂舌,素来是知道商户地位不高,但是这些年太平盛世有所提升了,皇帝发布诏令允许商户子孙可科举,但依旧対商户的管理十分严格,先时只略有耳闻,这朝才深刻体悟到。

“朝廷的法令是十分严格,但也还是有许多违法犯纪之人,许多事情是说不清楚的。”张放远夹了菜到许禾碗里:“不过万一咱们子孙有些出息,可读书科考,咱还是不可钻空子,老实缴纳赋税。”

许禾甚是认同,此般出来经营便是为了孩子,可不能本末倒置,糟践了孩子的前程,让孩子还没出生就失了一营生。

便心底有原则,可是他们的商税钱也是不少,一年就得缴纳六千钱去,心简直抽疼,许禾忽而便惆怅道:“若是生个儿子早早送去读书,以后考个举人便不必愁这山高的赋税了。”

张放远大笑:“先时不还训斥我不思进取,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嘛,这朝你也是换了主意?”

许禾瘪了瘪嘴,那时候他也不知道经商也会如此的艰苦嘛,只瞧着富贵人家锦衣玉食,哪里晓得背后竟然也是层层剥扣。

“罢了,我还是在孩子出生前多多挣钱攒着。”

言罢,他又重整士气,准备赶紧吃完饭到门口去吆喝揽客去。

天街这头的铺子老板都舍不下脸面在门口招客人,也只有雇请的伙计前去,他们小铺面儿里没有伙计,就只有一边充当老板,一边充当伙计了。

秋雨一绵便下了小半个月,这阵子县衙忙着催收田税和商税,又遇上天气不好,百姓骂骂咧咧,县衙的衙差亦叫苦不迭。

年夏之时遭了大雨,玉米收获的早尚且还好,只是苦了稻谷,雨水冲毁打烂了不少稻子,那会儿正是稻谷开花生粉的时候,受雨水所害,长成的稻谷也不如往年的饱满大颗,多的都是空壳儿稻。

归缴去要上缴的量产一成,总产量本就少,便是上缴衙门的粮食只一成,可剩下的粮食也只够自家吃,要想着靠贩卖粮食换取些生活开支的钱怕是少有几户人家能办到了,一年差不多又是白干。

农户也是从一年开始愁到结尾,春时忙着播种,怕自己的种子不好,要四处寻买。好不易春耕结束了,衙门又派人来催命缴纳人头税,没钱的借钱把赋税交了就准备秋收,遇到丰年还好把春时欠下的账给填平,遇见灾年只会把钱越欠越多。

许多时候也是觉得生活没什么盼头,可又还是骂上几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过着,毕竟大伙儿都有苦楚。

张放远跟许禾从城里回去上茶棚逛了一趟,回去的时候,在村子里见到了费廉。

都是一个村子的人见到倒是也不稀奇,只是近来两人回村时常都有碰见,已经好些日子了,即便是书院放假,那也不会放这么久,更何况又不是什么节日。

城里书院一般在春耕和秋收时放五八日的农忙假,好让村户人家的书生回来帮助家里,而现今都缴纳粮产了,早就过了农忙的假。

“你们两口子不知道吗?费廉已经不去书院读书了。”

似是见着两口子屡次见到费廉诧异,便有下地的村民热心的拉着两人攀谈。

张放远闻言比看见费廉还吃惊:“作何不去书院了。”

乡试三年一回,这朝离乡试的时间可还早着,像费廉这种在村里待不住的书生怎会还没有乡试就回来了,又不必准备去赶考。

乡亲道:“先时费家得了朝廷赏赐几亩良田,本以为可以靠着良田大丰收,结果遇见雨灾,遭殃的厉害。那些土地过完手续到手本就晚,庄稼下地的就迟了些,长势本身不好,遇到暴雨哪里好活。这朝土地更多了,缴纳的粮产就更多,收获又不好,日子难过啊。”

张放远直接道:“意思是费家供不起读书了,喊回来做事儿?”

“想来应该便是如此吧,总之问费家就是说不去书院读书了。”村民道:“那费娘子还傲得很,觉得费廉文采好,便是不在书院消磨照样是不影响乡试的。”

张放远摇了摇头,虽说费廉中了秀才每月能领取两千文钱,可是这些钱恐怕还不够他读书的开销。

清贫读书人读书其实除了笔墨纸砚书籍以外,其实还是不会特别费钱,再者这些书生还会在城里找些活儿做,很大的减轻了家里的负担,至多只是家里损失一个壮年男丁帮家里挣钱做农活儿而已。

但费廉却不同,费娘子强势泼辣,打小就把费廉养的好,不单尽可能的多给钱还不让他做农活儿。

这些张放远原本就晓得的,而后头的事情他多半还是从丈母娘那得知。刘香兰爱上门来寻许禾,每每来比提费家的事情,他总能听到两耳朵。

听说费廉中了秀才以后花钱更胜从前,许是觉得自己有月俸可拿了,又可能是摆起了秀才的谱儿,开始吃好穿光彩的。若只寻常农户,那笔月钱已经足够家里过好日子了,可是书生要在城里花销起来那可就不经用了。

两口子在铺子里见识过书生花钱是何其厉害,要是费廉也如此那家里定然倒欠钱。

不过许禾倒是觉得农户出身自小就晓得日子不易应当不会如此猖狂,但受到书院其余家境优越者的影响,想来还是会有所改变。

别了乡亲,两人赶着马车回家去,道上张放远又言:“你不知穷人乍富,花起钱来甚是迅猛。若非你操持家里捏着钱,先前卖香露的那笔钱我也是会肆意花销,哪里会想着去做生意赚取更多的钱。”

“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好。”

张放远抬手贴了下许禾的手背:“我是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