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医馆不赊账,不记账,该是多少就多少?”
“寻常伤寒药三剂也才三十文,怎的此处两剂就四十文了?”
“饭菜布匹衣裳能涨价,我们这治病救人的药就涨价不得了?”捡药的医童不耐烦道:“ 你买不买得起,也就才三十文未免你也没有?”
许禾张了张嘴:“我不要了。”
医童闻言捋了捋两只袖子:“药都配好了又说不要,你这小哥儿真有意思,东西可以不要,但得赔钱!”
许禾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强买强卖的,他眉头一紧,不去答医童的话,转身就要走,门口突然就出来了两个男子将门给守着了。
“想走,不赔钱可没那么容易。”
医童放下算盘从柜台前出来,背着手冷笑着靠近许禾:“怎么着,赔钱还是不赔?”
许禾心跳的有些快,他下意识的往后头退,被几个男子这么不善的围着心里怎会不害怕:“你想要多少钱?”
“专门给你配好的药定然是不能给别人用了,人力物力一算,你可得赔双倍的价钱!”
许禾眸子一睁,他也想拿钱出来息事宁人,可买药的钱都不够,哪里来这么多钱,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背后突然传来两声闷哼:“人还挺多怪热闹的,什么钱得陪,我瞧瞧看。”
医童见着两个守门被踹开,门前逆光进来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微微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一步:“没,没有的事。”
张放远将药包丢在医童的脸上,拉着许禾的手腕出了医馆。
“左右是看病买药,都得要花钱,以后见着这种偏地小店又没什么客的,你一个小哥儿就别独自进去了。城里人多看着太平,鱼龙混杂的可比村子里要烦乱的多。有的是黑店,专门抓落单好欺负的。”
张放远在城里混的时间不短,对这些东西是再清楚不过,若方才没有被他撞见,被要钱还是小事,指不准这些黑心的还会动手,想到此处他不由得训斥起人来。
说了半晌身后的人却一句话没有应答,脑袋垂的比在板车上还低,走路也摇摇晃晃的,他顿住步子。
许禾不知身前的人突然停下,方才的事让他心有余悸是真的,但是张放远进来以后他就舒了口气,他有点飘忽神志不甚清楚,一直跟着大块头也不怕走错落,然而砰的一下,他径直就撞到了张放远的身上,险些被弹倒在地。
张放远蹙起眉:“你可有听我说话?”
“听了,记住了。”
张放远气结,但看着人今天好像不大灵醒的样子,又缓和了语气:“东西都卖了?”
“卖了一个鸡笼和几条背绳。”
后来喉咙实在是疼,叫卖不出声音来,脑袋也晕晕乎乎的,整个身子都特别沉顿,他只好找医馆拿药,原本以为小医馆会实惠一些,没想到却误入黑店。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许禾抬眸看了他一眼,一张脸已经很红了,仿佛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皮肤在散发热气。
张放远二话没说,复而抓住摇摇欲坠的人的手腕,大步往前头走去。
许禾有些惊慌,但是却也没有力气去挣脱人,甚至是张嘴问人想干什么的力气都没有,就那么被拽着进了正街的一家大医馆里。
四合院形两层楼的医馆来往皆是病人,大夫和医童都有些忙碌,许禾有些局促,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大的医馆,连药都不知道在哪里抓,心中慌乱之际身旁的人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找大夫。”
他就被张放远安置在病人待诊的地方休息,看着轻车熟路的身影到柜台前去和医童谈话交涉,扮演着一个亲人才会做的事情,也不知是不是病的厉害了会让人变得软弱,疏忽间他的鼻头一酸,眼睛起了雾。
第8章
“禾哥儿你怎么回来那么晚?”
“下雨天无事就早些把饭做了。”
“上山捡柴我伤了腿,淋雨有些风寒,要洗漱清理。”
许母看着一圈一拐背着个半空背篓回来的人,一身都被雨水打湿了,出去大半天的功夫,结果就刮了些棕榈外衣回来,她嘴上没说什么,眼睛却来回扫着背篓,意思比直接张嘴还明显。
“谁还没有个三灾六痛的,冬日都容易风寒,你二姐前儿个不也有些咳嗽嘛,都是正常的,不肖担忧。”
“瞧你这么大个孩子了,还不会砍柴啊,膝盖还给摔了,裤子戳了那么大一个洞。咱们家里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衣物平时自己爱惜着一些嘛,全家人的衣服就属你的破损最快最厉害,你爹都不如你。”
许禾听着句句慈母一般的关心,却又没有一句关心在自己身上,想着二姐破了块油皮她都像上了热锅的蚂蚁一般,反观她待自己平静的态度,这让他实在是不想多言,拖着伤腿回了屋去处理。
夜里饭做迟了些,一家四口人,三口都在埋怨责备。
这些年,他以为自己早就放端正了在那个家的位置,心也像铁一样坚固又冷,可是铁遇热也会发烫。
他坐在凳子上,回想起受伤始末,微微低着头,有些克制不住眼睛里翻腾的泪水。
“这么难受吗?大夫马上就来了。”
张放远看着抱着膝盖快要团成一团的小哥儿,单薄的后脊在轻轻的颤动,知道人的情绪不好,他少有说软话,也不擅常哄人,只能又催了催医童让赶紧安排。
那医童见他低头跟小哥儿说话还温和,抬头就凶神恶煞的,叹了一句这变脸速度,碍于男子给钱又强势,医童只好又跑了一趟去看大夫整治完上一个没有。
“大夫好了,这位郎君,可以带着病人去看诊了。”
张放远闻言矮身去扶许禾:“还能不能站起来?”
许禾连忙擦了擦眼睛,撑着凳子,张放远还是扶了他的手腕一把,看诊室里有个老大夫在写方子,看着两人进来招呼坐下。
大夫看了一眼病患,又看了一眼牛高马大的张放远,他瞧着有些眼熟,好像有一阵子时常看见来医馆拿跌打损伤的药,还来接过骨。
不过他不专攻筋骨,也不晓得此人的名讳:“你是患者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