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又从案桌上拿起了另一份折子,眼中阴沉之意加重。
不只两广地区,就连湖北湖南两地也查出了不少互换新田逃避赋税的农户,数目之大所涉地域之广令人心惊。若是全部从严处理,难免使百姓议论朝堂苛政。物伤其类,民力恢复恐怕又回到开荒之前。
那这几年的种种布置,可不都成了竹篮打水。
康熙的之间敲了敲桌檐,心里把最近一干需要费心之事捋了一遍。赋税也好河工也罢,说来说去,还不是都为了银子。
整个大清从上到下从官到民,上千万张嘴要吃饭要穿衣,银子从哪里来,全都要他这个当皇上的决断。
“银子,银子”康熙喃喃自语,“东瀛…”
外头都传遍的事儿他岂会不知,只不过牵一发动全身,若是没有全然把握,他还是不想让姚启圣轻易出兵攻打东瀛。
一是顾忌体面。大清对周遭小国的态度很重要,既要镇压又要安抚。刚柔并济才叫人不敢小觑。但无论如何,轻易叫一国覆灭,实在有失大国体面。
国体如此大已经够叫邻居忌惮了,若现在扑灭东瀛,那无异于又给了周遭小国一个结盟对付大清的借口。先不论南越,缅甸,就是北边的蒙古四十九部,对于朝廷而言,意义上也与小国没有什么不同。既是盟友,又是潜在强敌。
二是福建水师也是多少真金白银砸下去才养出来的,即便只是伤根汗毛,姚启圣恐怕又会伸手继续要钱。
康熙光想想就觉得肉疼。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与那些乡绅地主某种程度上还挺相似。听到下头的长工找理由要钱,就觉得他们是在变相坑自己的银子。
此事还得再斟酌。坐的久了肩膀难免酸痛,康熙动了动臂膀,眼睛从一打奏折上移开,对外扬声道:“去传岳忠恩来。”
岳忠恩是汉人,现任户部尚书。虽是副位,但负责的正是河工上的账务。
梁九功应了“嗻”,叫了小徒弟去通传。
岳忠恩来的也快,不到半个时辰,人便已经站在了昭仁殿里。他年仅四十左右,白面书生模样,是个勤勉办事之人,所以面色上颇有风霜之色。
见了康熙先摔了马蹄袖利落请安,听到叫起,便快速起身,又从怀起拿出预先备好的折子呈上。时间他早就估摸好了,河工的所需的六十万两银子从何处调度,他心中早有预案。几日前就写下了,正备着皇上问询。
正巧江浙的商户上交了些商税,再加上库里的现银,正可以补上此次河工的用度。只不过今年过了,明年的银子还是没着落。
康熙从梁九功手里接过折子,大概扫了几眼,几处简略很是合意。他一向喜欢下头人脚踏实地做事,便对岳忠恩点头赞许,“不错,你的方略想的很周到”。
这份折子上不仅列出了银子的调度,也算好了河工几处所用成本,河工劳力的银钱成本,以及预计可用多久。换言之,这是一本从头到尾都十分清晰的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