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说这话,医者不自医,”莫照月摆了摆手, 凑近后压低声线道:“你是不是还能减肉, 我见三表叔老捧着一杯茶, 肚子上的肉都少了些。”
“可以减。”
莫照月露出一个谄媚的笑,“那你瞧我能不能喝?”
晏桑枝细细打量她的脸,摇摇头,“我觉得最好不要,清减了反而不美。”
“啊,你摸摸我的肉,站在那一堆小娘子里,我算是壮的。想穿些漂亮衣衫也瞧着不好看,愁死我了。”
莫照月捏捏自己脸上和肚子上的肉给她瞧,肩背耷拉下来,十分泄气。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晏桑枝看着自己捏不出二两肉的手臂,着实太瘦了一些。哪怕进补想长些肉,也没多少用。反向理解了莫照月的痛苦。
“你别喝柿叶茶,我瞧你湿盛在下身。吃点赤小豆薏仁汤,每种小半两,还可以再少一些,水就放两小碗,加点糖。下午喝一顿,少吃油盐,连吃三个月,会清减的。别喝太多,赤小豆虽性平,坚筋骨,可薏仁性凉,过犹不及。”
她给了一个最适中的方法。
“真的?”莫照月失声问出来,又道:“我还没试过,回去就试试看。你问诊总收些银钱,我不白看。”
晏桑枝摇摇头,“不用,随便看看收什么银钱,能帮到你才好。再说,其实你这样足够好了,我是觉得不用清减的。”
“是吗,”莫照月能感受到她是真心夸赞的,捂着嘴笑了起来。
“确实呀,不过你要是吃着有什么不好,到东城巷中街晏家来找我。我在这里下车。”
晏桑枝瞟到熟悉的坊巷,喊了声,马车在学堂前停下来,她下车,莫照月还趴在窗上喊,“下次针灸再见,我会好好练练的。”
“成,慢走。”
晏桑枝站在原地看马车缓缓驶出巷道,此时已近散学的时辰。学堂门前零零散散站着不少人,等有学子背着很大的书箱从里面出来时,他们一窝蜂地涌上去。
嘴里嘘寒问暖,麦冬此时正和浩哥儿一道出来,他个子不高,视线都被挡住了,踮起脚想外瞧。
浩哥儿高一些,眼尖地道:“我看见我舅舅的串车了,我们一起走,哎。”
他连忙拍拍麦冬,“我看见阿栀姐了。”
“在哪?”
麦冬立马将低下来的头抬得老高,晏桑枝从远处走过来,冲他们摆手,他赶紧拽紧书箱跑过去。
边跑边喊:“阿姐!”
“哎。”
晏桑枝拿过他的书箱,对边上的浩哥儿和孙行户摆手,两人自己走回去。
“今日学了什么?”
她学着别人爹娘那样问麦冬。
“学了百家姓,先生说了很多很多的姓氏,我有些没有记住,”麦冬懊恼,不过他又扬起脸笑了起来,“但先生夸我,说我能记下这么多已经很不错。阿姐,我回去要告诉麦芽。”
这是她来到江淮后,麦冬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不难知道他是真高兴。
“那你跟阿姐说说,百家姓里面都有什么姓呀?”
麦冬真的很认真地在那里数,“赵、钱、孙、李、周……”
他一路从学堂说回到了家里,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的他进屋就要水喝。
紧接着在院子里玩的麦芽也噔噔跑过来,第一句话就是,“麦冬,你今日学了什么?说给我听听,我好之后去学给小花。”
他的眼神顿时变得哀怨,看得一旁的阿春大笑不已,曹氏也偷偷弯起嘴角。
晏桑枝替他解围,“刚跟我说了一路呢,先吃点东西再说。曹婶,晚上吃的什么?”
“芋头饭。”
“我娘这不是看之前齐姑送来一筐芋头,煨着吃怕麦冬他们吃噎着,干脆切块煮熟炒小麦饭吃,”阿春边说边掀开锅,一股芋头炖熟后的浓香,她帮忙炒了两下,底下有浅浅一层的锅巴。
芋头煨着虽然也好吃,可齐姑送来的芋头小,和饭炒在一起最好。先前抹点猪油,把芋头炒了炖下去,还生着就撒点他们自家腌的菜,爽口着呢,盐都可以少放点,把半生的饭粒盖到上面,一直焖煮。
曹婶做饭油盐是舍不得多放的,盛出来的芋头饭只有一点油星。芋头比米还多,糯糯的糊在麦饭上,几丝暗黄的腌菜混在其间。
眼见着天越发冷了,这鬼天不生起火盆,手都要给冻到生疮,门窗全给关严实了。
几人就手里捧着一碗饭,搬个小凳子围在火盆前扒饭,身子叫炭火烤得暖暖的,嘴里塞一口芋头饭。虽说小麦比不得粳米,有点涩口,可在煨烂的芋头汤汁下,和偶尔夹在里头清爽的腌菜,一个个吃得头越埋越低。
吃了大半碗,阿春抹了一把脸,想起什么说道:“小娘子,你家里后头不是有座荒山吗?我在院子里打扫时,听见几个人说,山里的栗子熟了。要不要去摘点回来?”
后头的这座荒山是有来历的,之前是在一个员外手底下的,刚过了这山,他家儿子高中,接他去都城享福去了。这山他就当做是福山,让百姓自己看上什么去拿,反正天高员外远,他想管也管不着。
自此就成了座有主的荒山,里头生的野物也都由百姓自取,无人问责。
“板栗?”晏桑枝停下手里的筷子,想起它那么多的用处,随即点头,“可以去捡点,正好再去看看有什么药材。明日晚点再开门。”
“那我备几个大筐去。”
说到这,几人又说起栗子的吃法来,烤栗子和剥皮煮熟都好吃。
为着明早天刚亮就能去采,今日把脉也只学了一些,就各回各家熄灯歇下了。
夜里凉风习习,晏桑枝躺在床上,今日刚叫针灸扎过,身子没那么疲累。可刚沾到床没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没有再做那些扰人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