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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1 / 2)

江河满载渔船,长而宽阔的码头,一箱箱货物被草绳层层缠绕,役夫身着短打,嘴里喊号子,从船上扛出一袋袋粮食。

晏桑枝将目光移到青砖古道上的草市,一道道春旗高悬舒卷。道上布衣秋衫的行人穿梭于浮铺间。旁边有樵夫披着蓑衣,挑两筐菜蔬,沾泥带露,边走边喊:“萝卜,刚拔的萝卜。”

路边蜷腿坐那支根幡布算卦的,边上是卖药的几个道士,和牲畜同列而坐。

草市多农家渔夫支摊,青晃的粗瓷、耐脏布鞋、野柴、灰炭、小鱼、未落壳的米…,木甑蒸的糯米热气悬荡;大缸腌菜只消一打开糊的泥,酸香四溢;还有炉灶烧草煨烧饼…

晏桑枝的魂都要被勾走了,麦芽拉着她的衣角,踮起脚去看,眼睛睁得很大,自言自语道:“好多东西啊。”

麦冬侧头远眺,耳边鸡鸣不已,他捏捏自己空荡荡的钱袋,把目光收回来。

“阿栀,我们要去看看布匹,你跟我们一道去还是如何?”

陈嫂子用手拍拍她,指着前面一处说。

晏桑枝摇头,“嫂子你们去吧,我们自个儿四下逛逛,何况嫂子你该说的都说了。”

“成,你记得别买贵了。”

与陈嫂子众人辞别后,她把篮子把自己肩上挎,左右手各牵一个,直往草炉烧饼那走去,起得太早饿得不成。

只买了两个,她尝尝味就成,把两个小孩填饱再说,最要紧的是这脾胃吃不了这些。

刚出炉的饼烫得她甩手,草炉饼颜色黄,酥皮一层起一层,疙瘩中空,沾些许草灰。皮脆,她撕下一块,内里暄软,白的皮菘菜做馅,到嘴里的饼耐嚼。

晏桑枝吃了一些,剩下的让麦冬麦芽慢慢吃,至少逛完肚子也填饱了。

她昨晚睡不着,把要采买的东西给想了个遍,碗筷、针线、布匹、糖油酱醋…,得花小几贯银钱,她摸着袖袋里包好的铜板,边走边思虑。

物件太多,看得眼花,路过卖头花的铺子,瞧到一抹红,晏桑枝停下脚步,是拿红线编的发绳,她拿过来问麦芽,“喜欢吗?”

麦芽嘴边还粘着饼屑,不敢上手,抿起小嘴点点头。

买了两根,两文钱,她以前小时,家里有很多的头花发绳,阿娘手巧会做许多。她想想,又给麦芽买了一对绢花。

本想给麦冬买束带的,他摇摇头,细声道:“阿姐,我想买纸笔。”

许是觉得太贵,出口后又拒绝,“还是算了。”

“买,到时候我教你和麦芽识字。”

晏桑枝从小学医以来,除了认药材把脉,还得要会认字,不然医书看不懂,医案也不会写。虽学得不怎么样,但教他们两个是足够的。

纸笔好的甚贵,不过江淮造纸作坊很多,纸价便宜,一张糙纸不过五文,鸡毛笔三文,墨贵索性很早之前还有留下的。她买了几张纸两根笔,麦冬紧紧抱着,难得露出一个笑容。

一路逛,一路买,大荤现下还不能吃,肉还贵,晏桑枝买了半块猪板油,能炼很多猪油,要不是来得早,估计没有剩给她的。

粗瓷碗便宜,竹木筷算不得价,布料贵,每匹要三百文,她咬牙买了一匹,竹篮子里装满乱七八糟的东西,左右手还提些东西,终于逛到了雇佣行工的地方。

一大堆人蹲在地上,或是靠在树旁,嘴里吆喝,“河工,每日只要七十文。”

见到个人就赶紧走上来问,他们大多粗布短打,皮肤黝黑,脸上布满道道沟壑,为着一文钱也要扯皮。

晏桑枝打量那些人,逡巡不前,她问过陈嫂子,知晓这里会有木工出来寻活。家里缺的物件太多了,采买不值当,要是能短暂供奉个木工,银钱还要省得多些。

她瞧到了一个坐在那里,长相老实,面容愁苦的汉子,低头用木头雕刻东西。晏桑枝看人还不错,当即拎着东西走过去。

“阿叔,你做一日木工活要多少?”

她也不客气,直截了当地问。

曹木工抬起头,他是个老实巴交的手艺人,没甚底气地道:“我不做短工,”其实之前是做的,但银钱讨要不回来,家里婆娘又病了,他要钱。

“你要不去找边上的陈五,他做一日只需四十文。”

晏桑枝顺着他说的看了一眼,尖嘴猴腮,她摇头,“那做长工得多少?我正好想请人做好些木工活。”

“我一月只要一贯五钱,”曹木工激动地说,“我什么都会做,伞、木甑、梯子就不说了,谷橱、椅凳,连船我都会造。”

他说完后搓搓手,面上涌现出无措,嗫嚅道:“但要先付一些银钱,至少得百文。”

这也是为何没人聘他的原因。

“我不是骗钱的,只是家里婆娘病了,没钱买不得药。”

怕人误会,曹木工给自己解释了一句,知晓眼前的又黄了,叹气。

“可会做冷暖椅、天平架、枕凳?”

晏桑枝心中有考量,没被先预付银钱吓跑,而是试探着问了一句。

这些物件俱是日后看病会用到的。

“我会,我会。这些我爹都做过,学了几手。”

“那成,再问一嘴,阿叔你住江淮城内吗?”

曹木工虽不解她的意思,还是点点头。

“行,那阿叔明日一早你到东城巷中街晏家来,如果可以,把你婆娘也带过来。我略通岐黄,能帮着看一看。”

主要晏桑枝觉得她要做的物件太多了,并不单单只有上头说的这些,多给银钱她又不是很舍得,看病抵一些。她不想占别人便宜。

曹木工怔愣,看她年岁不大,心里犹疑,不过看一看又少不了什么,欢喜地应下。

晏桑枝与他说好,买得也差不多了,提起东西从道上穿梭回去,沾染一身的烟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