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的贵妃难得出现在御花园一次,卫庶妃当然不会就这么下去了,她扫视周围的画师一眼,心中已有了主意,出声道:“妾身亦粗通些书画,不知是否有幸为贵妃娘娘和宜妃娘娘娘娘作一幅画?”
元栖诧异看去,只见卫氏隔着一丛盛放的百合花笑着望过来,更显得玉人一般,且看着也是胸有成竹,便点点头,笑笑道:“有何不可?你便画吧,若画的好了,本宫必定赏你。”
又回过身来问宜妃:“卫氏这么好的样貌,怎么皇上不喜欢她?”
据元栖所知,后宫中容色甚佳的嫔妃不多,但都还算受宠,只因为康熙是绝对的颜控。卫氏的容貌远高于后宫平均值,却一直默默无闻,生了八阿哥却连个位份都没有,实在叫人奇怪。
宜妃笑笑,“不是不受宠,是太皇太后不喜欢这种怯懦的女子,皇上自然要顾忌着些。原本生了八阿哥后要给她提位份的,被纯懿皇贵妃硬是拦下来了。”
元栖听到“纯懿皇贵妃”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佟氏。又一想八阿哥如今也有两岁了,迟迟不见卫氏复宠,难不成这么短时间康熙就把她给忘了?
她这么想着,顺口问出了声。
宜妃有些好笑的看她一眼,“凭她的样貌,想复宠是轻而易举的事,没瞧见她现在是在讨好你么?想必也是担心你拦了她的路。”
元栖只觉得莫名,“我拦着她做什么?我可没有那份闲心去管她。再说了,乾清宫那么多漂亮宫女,我能拦得过来吗?”
宜妃捋了捋鬓角,深深看了卫氏一眼,“只怕她也是个心大的。”
“宫里如今有了六妃,也只嫔位有空缺罢了,她再怎么心大,难不成还能越过了咱们?”元栖随口道,忽然想起来一事,“这么一说,倒是想起宫里许久没有大封六宫了。”
宜妃看她一眼,似有所指道:“今年怕是没什么希望了,纯懿皇贵妃才去了没多久。到了明年,没准儿你能有这个福气。”
元栖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摇摇头,淡声道:“我倒没觉得皇上有这个意思,不过也罢了,我只求将来别有新人一进来就到了我头上,那才是真真丢面儿。”
她们两个自顾自说着话,对面的卫氏也早铺了纸笔作画,只有纳喇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尴不尬的立在一边。
过了小半个时辰,卫氏搁了笔,把画交在身边的青玉手里,刻意讨好着道:“娘娘国色天姿,妾只能绘出其中一二,还请娘娘莫要嫌弃。”
元栖接了画来看,许是时间不够的原因,纸上只有二人相对而立,动作亲昵自然,眉眼俱是秀美,倒还算不错。
把画交给青玉仔细收着,元栖笑道:“卫庶妃倒是有一双巧手,也罢,我那里正好有对玉镯,你收着吧。”
卫庶妃面上一喜,感激万分道:“妾身多谢贵妃娘娘赏赐。”
宜妃也顺势道:“既如此,本宫也赏你几支白玉的簪子作配吧。”
一边的纳喇氏听到卫氏连着得了两份赏赐,心底多少有些不大舒服,倒不是缺那点东西,只是她和卫氏素来不对付罢了。
说话间,宫里的画师们也将自己的画作呈了上来。
只看了一眼,元栖便知道方才卫氏为何先把画交上来了,这些养在宫里的画师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她于此道并无什么高深的见解,只觉得画上的人物虽然不够写实,但笔触细腻,神韵十足,比卫氏那副画好了不知多少。
而西洋画师呈上来的又是另一种模样,画中人物身着浅色旗装立在亭中,直筒的下半身被掩映在层层叠叠的花瓣之后,她和宜妃皆是云鬓花颜,低眉浅笑的模样,皮肤细腻光洁,姿态动作都栩栩如生。
赏赐过画师,元栖正打算回宫,忽然听一旁的纳喇氏直直盯着画师中的某个什么人,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撇了撇嘴角,元栖只当没听见。纳喇贵人和卫庶妃不和,有冲突是正常的,但她才懒得掺和这些事。
“贵妃娘娘留步!”纳喇氏见状,便什么都不顾了,主动出声唤道。
元栖和宜妃对视一眼,都不知道纳喇氏要做什么,只得无奈回身,“你有什么事?”
纳喇氏自然也感觉到她的语气清淡,十分漫不经心,便知道她不想管这事儿,但咬咬牙还是道:“妾身要告发卫庶妃行事不端,和外男私下来往!”
话音刚落,卫庶妃立时跪下,眼中噙了泪花,一副委屈无比却不敢言说的模样。
元栖听了这话也觉得不好,一下子冷了脸,狠声斥道:“在本宫面前你也敢胡言乱语?”
就算要相互攀扯,嫔妃和外男来往之事又岂能随意说编造出口?这样的话传出去最是难听,一个不慎让康熙知道了,只怕宫里又有一番动静。
纳喇氏却梗着脖子,一副不肯退缩的模样:“妾身所言句句属实,请娘娘明鉴!”
周围的画师早已经被带下去了,只是御花园里,谁知道暗处有没有藏着人,元栖只觉得一阵头疼,摆了摆手道:“随本宫回永寿宫说吧。”
早知道就该听青玉的,在自己去的地方提前命人查验一番,不许人靠近才是,平白又多了这么一桩事情。
到了永寿宫,元栖问纳喇氏要证据,她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底下有人似乎是瞧见了。
元栖眼底泛着冷意,到了这个时候她还能不知道,这就是纳喇氏见不得卫氏想要复宠,故而胡乱说出来,坏人名声的。
反正护着卫庶妃的惠妃如今不在宫里,太皇太后又不喜欢她,纵然被太皇太后知道了,也无大事。
卫氏私下和画师来往倒是真的,不过是私下学画儿,又是惠妃允了的,元栖也不欲追究惠妃到底有没有许下这样的画,左右都是她们一张嘴的事情。
况且嫔妃身边常有宫人随侍,怎么可能会有秽乱之事。
见着底下两个人哭哭啼啼,各执一词,谁也不肯服软,元栖不耐道:“好了,乱成一团像什么样子!从前学过的规矩都忘了不成?都各自回宫去安静待着,抄写经书好生养养性子!”
宜妃在一旁劝她:“何必为了她们生气?不过一桩小事,叫底下人不许说出去就是了。”
元栖按了按眉心,疲惫道:“方才在御花园时,咱们没有叫人在周围守着,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了去,再传到太皇太后那儿,惊动了她老人家。”
太皇太后一贯是不管事的,但方才宜妃也说过,太皇太后不喜怯懦的女子,只怕卫庶妃这事传到慈宁宫去,又要遭受一番无妄之灾。
傍晚去慈宁宫接十阿哥的时候,进了内殿,却听不见十阿哥的动静,元栖心中一沉,御花园之事,太皇太后想必是知道了。
太皇太后神情微怒,冷声道:“贵妃可知卫庶妃秽乱后宫一事啊?”
元栖叹了口气,太皇太后不问是否有此事,而是直接问她知不知道这事,想必是铁了心要给卫氏安上这个罪名。
“妾身细细询问过了,纳喇贵人是一时听了宫人闲话,又和卫庶妃曾有旧怨,所以有此一言,但她所说并不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