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蕊儿以及其他妃嫔也正朝她们这儿望着,意思明确不过,等着看她这位皇后教训皇帝的新宠。
她才不会上当。
时月影微微垂首,抬气手腕摘下发簪,生生地断了两根发丝,递给卓美人,“赠你。”
宴上鸦雀无声,众人皆有意无意地瞧着这处。
异域美人只知争宠,在她的国度,得宠的女人随时都可将王后踹下宝座。她洋洋得意地接过发簪,端着荷花酥转身回到皇帝身边。
元景行也漫不经心地注意了这边动静,却并不制止新宠以下犯上。
众人看在眼里,心中暗自有谱,风水轮流转,小妖后这一次是彻底失宠。
皇帝视线移到异域美人身上,伸手拿了快荷花酥咬半个,剩余半个丢回琉璃碟,“这荷花酥做的真不怎样,往后宫里头不许出现荷花酥!”
皇帝连皇后案上的糕点都厌恶上了,贵妇人看了个明白。
经过这个小波折,宴上又热闹开来,琵琶胡琴,载歌载舞。
“娘娘翻过臣献上的女则没有?”
时月影正觉得没趣,一抬眸瞧见宗人令沈季修过来了,他的出身与皇室沾边儿,今日褪下官服换上一身景泰蓝窄身锦袍,显得气度不凡。
提着酒壶往案上空酒杯里倒酒。
时月影用眼神询问他这是何意?
“娘娘回去翻一翻,就知道臣的良苦用心了。”
时月影接过他递来的酒杯,眼眸一闪,“那本是《除妖记》?”
沈季修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默认了。
“宗人令怎么敢?”
朝堂上当着皇帝的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瞒天过海。
“娘娘喜欢就好。”宗人令眸光流转,提着酒壶走向大长公主那桌。
两杯酒下肚,暖阳和煦照得她头脑发昏,耳边是那位卓美人的欢声笑语,她问皇帝说她戴凤簪好看么?
声音很轻很柔但听着刺耳,这支凤钗是去年皇帝给她的生辰礼之一,她很喜爱所以经常戴。
时月影执起纨扇,起身去了御花园后头的暖阁,今日这天气暖得怪异,暖阁停用,四下无人。
酒意加上透过菱花窗的光线,催发得人生出懒懒困倦,时月影不敢往木塌上去怕睡着,身子一软整个人陷进暖阁角落。
手背擦拭唇角酒水,低垂着眼眸抵抗倦意。
神智游离于不清醒的边缘,听见朦胧的嘎吱开门声,没有抬头去看,不论是谁,那人自会向她行礼。
过了片刻,低垂的眸光瞥见一抹深色衣角,浓郁的香气与那个异域美人身上的香如出一辙。
她终于混沌地仰起头。
男人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再次靠近,“沈季修跟你说了什么?”
兴师问罪的语气,幽深瞳眸生擒住她,不给她留一点儿逃离的余地。
她摇头,混沌的脑子再难思考,粉颊绯红眼眸里盛着琼浆玉露,“不记得了。”
暖阳光线透过菱花窗落到她侧颜,雪肌晶莹剔透。并不打算同他继续说话也不急着离开,预备继续躲起来醒酒。
御花园里的欢声笑语离他们遥远,听得见,却愈加显得暖阁寂静,静得只有混杂的呼吸声。
轻而淡,却轻易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眼角瞥见云锦袖边的一抹金亮,粗粝的大掌青筋虬结,紧攥着的是那根凤簪,簪子的尖头顺着手腕藏入袖中。
她伸手去拿,被元景行负手躲开,“朕给你的生辰礼物,你就轻易送人?”
她懒懒地仰起头对上她的视线,“她有陛下做靠山,臣妾怎么敢不给?”
“时月影你少装腔作势,难道不是你要朕收下她们么?”
“贵妃的生辰宴,番邦献上的美人,陛下的后宫。臣妾可能拒绝么?更何况,陛下昨夜过得不是很欢愉么?”
她听见对方的抽气声,怒极了的表现。
半响头顶传来冷漠的声音,“确实很欢愉,哪个都比你会伺候人。”劲臂撑着她耳边的墙,微微俯身,耳语般咬牙问她,“没了朕的宠爱,你以为你算什么?”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大宴上的人当中除了她哪里还有时家人,因为他的宠爱庇护,这些皇亲国戚才尊称她一声皇后,他是她唯一的靠山,她却不是好歹地将他推给别的女人。
时月影侧额抬眸,男人邪气愠怒的眼眸里映着她的模样,气息狰狞焦灼,薄唇微动。
以为他又要训她,可男人俯首压低几分,将近在咫尺的距离缩得更短。
不止怒气,或许那样狰狞的气息里混杂着狂念,仿佛在克制着不亲她。
刺眼的光线氤氲在寂静的暖阁之中,时月影微醺,下一瞬她否定了这个荒诞的想法,他只是在克制着不杀了她。
她抑制不住满腹委屈,捏着扇柄的手腕捶在男人宽绰胸膛,软绵无力的,却足以宣泄她始终隐忍的情绪,冰透玉镯死死抵着玄色云锦衣料。
浓密鸦睫沾满泪水,轻轻地颤。
元景行,你就只会欺负我一个。他听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