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月影跌跌撞撞。
一双遮在裙摆之下的玉足才趿进绣鞋,被男人凶狠的力道拽着往外走。
“诶?我的话本!”她回眸流连于床榻边那成堆的话本。
皆是宗人令这些时日子费劲心思寻来的孤本,世间稀有。
“皇上要带臣妾去何处啊?”
话音刚落,那粗暴的手臂拦腰抱起她登上龙辇。等时月应从晕眩之中回过神,自己已经被抱进龙辇车厢之中。
“驾车回宫!”
驾车的侍卫不敢怠慢,跳上马车回挥起鞭子。
华丽龙辇车厢之中一分为二,时月影蜷缩在角落之中。
元景行大刀阔斧地坐在门口,对她虎视眈眈。或许这个词并不精确,可他眼眸之中的恨意与占有的欲那么明显,她想不出还有别的词用以形容这般眼神。
她右足的缀珍珠绣鞋在登车时飞了出去,她屈起双膝扯过裙摆,堪堪遮住被冻得微微红的足。
时月影不敢言语。明明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将她关进宗人府,如今又莫名粗暴地带她回宫,他究竟因何愤怒?
马车奔驰向前,元景行渗人的眼神始终牢牢禁锢着她,仿佛她对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可任人鱼肉的她,怎能伤他分毫?宽敞华贵的车厢令她几近窒息。时月影鹤颈低垂,抱着膝盖沉默不语。
回到皇宫,她踉踉跄跄被带进灵兮殿,皇帝的寝宫,一年之中他夜宿于此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一边拽着她进殿,一边吩咐惶恐的宫女,“去叫御膳房取碟荷花酥来!”
进了殿里,炭火暖意瞬间驱散了雪夜的寒冷。
铁锁般的手掌终于放过了她,时月影咬着唇微恼,“陛下怎么了?”
“朕怎么?!你还敢问朕怎么了?!”元景行深深地抽气,声音响彻整座宫殿,吓得宫人们纷纷匍匐于地,“宗人令竟然敢捧着糕点到你面前!你怎么不问问他怎么了?!他是不是不想活了?!”
“那些糕点又无毒,臣妾为何不能食?”从前他无理取闹还能知道个原因,今日太荒谬了。
“你敢唤他宗人令!”元景行如被彻底激怒的困兽一般在她面前来回踱步。
“......”
灵兮殿地上铺着厚实的牡丹纹地毯,一高一矮的两人相对而已,四周灯火通明。
宫人压低头颅,听皇后温声不徐不疾道,“他是宗人令,臣妾该怎么唤他才对?”
“你住口!元宵佳节,他身为臣子怎么能在你身边?!”元景行捕捉到女人眼中一闪而逝的慌乱,他心思缜密,“还是说不止是今夜?”
整整半个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在他忙于政务的无暇顾及时,一个男人日日夜夜围在她身边,以臣子的身份肆无忌惮地说着甜言蜜语,将她喜欢的东西一样一样奉上。
听着她软语唤他,看着她盈盈轻笑,赢得她的欢心!
胸口不知是怒火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在她无辜和茫然的眼神下,肆意喷涌而出。
时月影朱唇轻启埋怨道,“难道不是陛下要宗、要沈季修看着臣妾?”既然他不许她唤宗人令,于是直呼人大名了。
“住口!不许你喊他的名字!”
他命宗人令看着皇后,没有命他看守到这种程度!
时月影一双瘦弱无骨的小手去揪他的衣袖,想求他息怒。
元景行挥手挣脱,哼!不过是以退为进哄骗他的伎俩罢了!
元景行胸膛剧烈起伏,吩咐边上太监,“传朕口谕,命禁军统领去杀了宗人令,现在就去!罪名是欺君,是勾引皇后!”
他这话成何体统?什么叫勾引皇后?元景行癔症发作了吗?
“别去,不许去......”时月影心急如焚地拽住小太监。小太监被这样突如其来软绵冰凉的触感弄得无所适从,不去,抗旨掉脑袋,去了,皇后竟拉着他的手。
小太监进退两难间,元景行扯开皇后的手,“时月影,你还敢碰太监的手?!”
皇帝双眸血红,相对的,小皇后双眸湿润,咬牙瞪着男人。
宫女端着琉璃盘进殿,安放妥帖之后道,“陛下,荷花酥取来了。”
“皇后不是爱食荷花酥么?”他眼神横向紫檀几上,“吃光这碟子酥,朕就放沈季修一条命。”
阖殿宫人皆看着听着,他一点颜面都不给她留。
时月影抿了抿唇,缓缓走向紫檀矮几,执起一块荷花酥,轻咬了一口。她此时毫无胃口,松软清甜的荷花酥到了唇齿间味如嚼蜡。
可她不敢不按照她说的做。
皇帝怒火中烧地立在灵兮殿中央。小皇后坐到木塌上,眼睑低垂乖巧得一言不语,如牵线木偶一般重复小口吃酥饼的动作。
咀嚼、吞咽。
时月影生生咽下两块酥饼,喉间翻涌,指尖停顿在盘中第三块酥饼上。
她平日里即使贪嘴,晚膳也绝对不多用。
正准备吃第三块酥,元景行甩开那碟子酥饼,连着琉璃碟子摔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