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眼眸深沉悠远,像最辽阔的天空。
被那双眼睛看着,应煦的心不自觉便安定下来。
正在这时,奶茶店门口的风铃又一次响起。应煦循声望去,看到一个个身材彪悍的黑衣保镖手提香甜的小蛋糕挤进店门。
应秋实冲他们示意,让他们把小蛋糕送给奶茶店里的客人,又给了保镖队长一个眼神,只听保镖队长扬声说道:“刚才打扰各位,实在过意不去,送上一份薄礼聊表歉意,还请各位收下!”
在座的客人有的欣然笑纳,有的毅然拒绝。
“这事明显是那个做长辈的找茬,怎么能让你们给歉礼?”
“是啊,我常来这儿喝奶茶,这个小哥脾气很好,人又热情,要不是那个伯母故意为难他,他才不会和人结怨呢!”
顾客们议论纷纷,等到一块蛋糕下肚,无不站在应煦这边。
其实应煦并不需要这些陌生人给他站队,是是非非,很多时候不足与人外道,外人也看不清,他不在意。但是店长未必这么觉得,他要是影响到店里的生意,只怕这份工作难保得住。
应秋实的做法既照顾了他的感情,又照顾了他的处境,面面俱到,怎么能让他不感激?
但也只能是感激。
应煦望住应秋实,犹豫片刻,才道:“谢谢你,应先生……让你破费了。”
店里坐着十多个客人,送出十多个小蛋糕,怎么也是小两百块了。应煦心里的纠结被拨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肉疼」的情绪。
应秋实却误会了他的表情,他摇了摇头,低头摸出一枚名片,又抽出一支钢笔。「唰唰」的纸笔摩擦声响起,在应煦的注视下,一张留有应秋实私人电话的名片被递到了他的面前。
“小煦,我们等你的电话。”
应煦愣愣接过名片,等应秋实一行人离开,他才反应过来。
“小煦?小煦!你还好么?”
小明的眼里流露出关切的神色。
应煦捏了捏鼻梁,掩住眼底的疲惫,他把那张名片妥善收好,抬眸去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悄然走向十点。好极了,距离下班又近了一步,这真是个好消息。
“我觉得我现在好极了!”他告诉小明,“还有一个小时就下班了,我感觉自己干劲十足,能用最热情的姿态迎接下班!”
不愧是他。
永远不知疲惫的打工人!
小明见他笑容灿烂,反而绷起了脸:“要不你先下班吧?十点多了,零稀几个客人我能应付。”
应煦不肯:“这话你说给我听听就算了,可别让店长听见,不然回头不是裁员就是减工资。”在这方面,他经验十足。
他仍在故作轻松。
小明便顺着他的话说:“你以为便宜是这么好占的?我这是看在那块小蛋糕的份上,勉强照顾照顾你——”话说完这里,他突然收住。
小蛋糕的买主是应煦不愿承认的那对夫妇,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着小明露出懊丧的神色,应煦的目光闪了闪。他还没有脆弱到要别人来照顾他的情绪,遂玩笑道:“我明白的,小明,还人情从来不是一件容易事。这样吧,我也不难为你,你把蛋糕给我,我呢,也不用你替我顶班,我们就算扯平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明先是解释,话说到一半才察觉不对,把应煦捞到身下狠狠压着,咬牙切齿,“你小子套路我呢,我不帮你你就得上到十一点,你不谢谢我就算了,还让我把蛋糕给你?!”
应煦被他按着,反倒笑出声来。他的笑声爽朗,眼底却攒聚着淡淡的雾霭:“我没别的意思,小明你别误会!我就是想要那块蛋糕,十来块钱呢,现在转卖出去还来得及!”
回应他的,是小明一句笑骂:“滚你,这么晚了,没人买了!”
时钟很快跑到了十一点整,应煦把围裙一摘,飞快收拾好奶茶店的卫生,和小明道别,往家的方向走去。
春天的夜风仍是凉的,吹得应煦的脸颊飞起一片淡红,他缩了缩脖子,突然留意到什么,停住脚步。在他回头的那一刻,一辆汽车拐向了隔壁街,整条街道清清冷冷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应煦抿唇,嘴角抿住丝丝凉意。
那样价格昂贵的汽车,海城的街道上不是没有,但他今晚看到了两次。
一次是刚才。
还有一次,是在奶茶店对面——一家杂货铺的门口。
杂货铺啊。
什么时候,杂货铺的顾客也能开这样的豪车了?
应煦摇了摇头,不愿再想,他继续往前走去。
一步。
戚美菱维护他的字字句句,响彻在他耳边。
两步。
应秋实深邃的眼眸,包容了他所有的坏情绪。
三步。
他仿佛看到了戚美菱含泪的眼眸。
四步。
他攥紧了手里的名片。
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纠结的人,既然心怀疑虑,徘徊不定,不妨主动了解,破除迷障。
应煦收紧了拳头,那张贴了塑膜的名片被他捏出一条深深的折痕,他骤然转身,大步向街道拐角处走去。风依旧吹着,越吹越热烈,也越吹越清凉,风站在应煦的反方向,却阻挡不住他越来越快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