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喜欢应煦眼里的亮光,好像能把他的生活照亮。
“对了,迟先生……”分享完学校的趣事,应煦犹豫了片刻,问出一个让他不得不挂心的问题:“昨天上午来看你的那群人,是什么人?”他说完,觉得自己说得并不准确,又纠正说,“那位夫人,领头的夫人,她是什么人?”
应煦忘不了那位夫人的眉眼,那样熟悉,那样亲切。
他们真的长得好像,怎么会这么有缘?
迟晏看出他的迷惑,稍加回忆,便知道他说的是谁。他说:“那是我的一位伯母,她姓戚。”他用最平静,最客观的语气补充道,“她的夫家姓应。”
真是奇怪。
他并不认识那位应先生,和他相像的是应夫人。
可是他家没有姓戚的远亲啊。
真有毫无血缘的人,能长得那么像的?
应煦没忍住问出来:“迟先生,你有没有觉得,我和你那位戚伯母长得有点像?”
“是有几分相像。”迟晏看着他,目光沉静。
“那位应夫人是本地人么?”应煦又问。
迟晏挑眉:“她是海城名门的女儿,应该是自幼生长在这里。”
“那就更不对了。”应煦小声嘟囔,“我家是从绵城搬来的,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儿去。”
迟晏听得清清楚楚,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应煦托着腮帮子,手指在脸上轻敲,显然还在想那位夫人,迟晏却注意到他嘴角的青肿,微微蹙眉:“你的伤口还没好,李政清——”
他原本要喊李政清跑腿,被应煦打断了。
“拿药是么?不麻烦李助理了,我自己去吧!”
迟晏很不喜欢自己的安排被打乱,他眉头蹙得更紧,看得李政清胆战心惊,恨不得立刻挺身而出,主动请缨……可是,迟总才告诉他不要胡来,他不敢轻举妄动。
李政清正迟疑间,看到刚刚站起身的应煦又弯下了腰。阳光从翻飞的纱帘间探进来,洒在他好看的侧脸上。他凝望迟晏,嘴角扬起一抹笑,语气亲昵说:“等我拿了药回来,迟先生帮我上药吧!”
李政清看着他们迟总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
真没想到,商场上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竟然会被一个大学生的一句话惹恼,又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变得欢欣。
“你不答应?”
在迟晏的沉默中,应煦得到了并不满意的答案。
他说:“你刚刚敲了我的头,该补偿我的!”
原来如此。
迟晏恍悟,昨晚还因为他给他擦处理伤口觉得不自在,今天就变了态度,原来是要做个条件置换啊。
笑意漫进迟晏微扬的瑞凤眼中,他说:“那你快去。迟了我要改主意了。”
应煦得到他的允诺,不再耽误,像只小鸟飞出了病房。
迟晏靠回枕头上,用左手摩挲右手的食指指骨,仍忍不住笑。
“真是半点都不吃亏啊。”
就,很可爱。
李政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不得不承认,是他小瞧了清纯男大学生。
——他真的好会!
应宅。
应夫人正在花园里修剪花枝,突然听到男人的声音响起:“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忙活?这种事交给园丁就好。”
应夫人一回头,手里的剪刀便被男人接了过去。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对着应夫人眼前的花枝左右看看,胸有成竹,便「咔嚓咔嚓」剪了起来。应夫人任他代劳,柔声问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吃过午饭了么?”
中年男人——也就是应夫人的丈夫,整个应家的掌权人应秋实如是说:“有份文件落在家里了,我回来取,顺便陪你吃个饭。”
“呸,老不正经!”
应夫人骂了一句,脸上不见恼怒,反而笑了起来。
应秋实去拉她的手:“修剪花草的事交给下人,陪我吃个午饭吧。”
夫妻俩结婚多年,孩子都快大学毕业了,却依旧恩爱非常,是老宅里的仆人见了都会歆羡的那种。
饭菜很快上来了,应秋实吃了几口,问自己的夫人:“迟晏那孩子怎么样?”迟晏出车祸的事是戚鹤眠告诉他们家的,他当时想去探望,却被一个重要的合同绊住了,忙了一天多,才终于得空问起这件事。
应夫人拧起秀眉,说:“医生说他的腿没有受伤,但他站不起来了。”
“那孩子还是过不去那道坎吧。”应秋实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惆怅,“老迟多好一个人啊,嫂子性格也好,家教也严,怎么会出那种事……”
“都过去了。”应夫人按住丈夫的手以示安慰,他们家和迟家是世交,应秋实和迟晏的父亲关系好,她和迟晏的母亲又何尝不是呢?故人已逝,他们的孩子还要在商场的倾轧中求存,他们虽然有心帮忙,能给出多少援助?只能一步一步看着迟晏变成现在的样子。
应夫人像是宽慰丈夫,又像是宽慰自己,她说:“会过去的。等他再站起来,谁都没办法再将他打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