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回头,应煦便冲她撒娇卖乖,求她不要再练枪了,快随他去赏他新作的画儿。少年只爱文艺,弄不明白这些刀枪剑戟有什么可爱,让他的姐姐如此沉溺其中。
少女拿他没有办法,被他牵走,只是轻轻叹息,摇了摇头。那叹息里,藏着宠溺,藏着无奈,也藏着对他这份天真的隐忧……
天色渐渐暗了。
林导演算准了时间,让应煦把他的下一幕戏也拍了。
孤云城破的那天,少年身死在乱军之中。他那只用来作画的手摔进了血污中,凌乱的黑发也被血水浸润。
敌军还在喊打喊杀,他们从他的身边疾奔而过,踩脏了他新做的衣服。
“太不庄重了,真是有辱斯文。”换做从前,他可能要这样小声嘟囔一句。然而他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他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撑不住的双眼缓缓合上……
听闻他的死讯,战场上红衣染血的少女流下一滴清泪。
那是她疼着宠着纵着爱着,与她一起长大的弟弟啊。
“是我的错。”
她声音沙哑。
报信的士兵想要劝慰她,被她一手挡开。
“是我忘了告诉他,天真保护不了所爱的东西。是我忘了教会他,即使天真,也要有锋芒……”
应煦从地上爬起来,捋了捋头发上的番茄汁,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香气浓郁,闻上去应该很好吃。
工作人员们开始准备下一出戏的布景,林导演冲他招手,喊他过去,给他封了个红包——很多剧组都有这样的习惯,角色死了,就给演员派个红包,去去晦气。
应煦看见红包,眼神霎时亮起来,嘴也甜得不行,忙说:“谢谢林导!”
林导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好好演,你会有光明的未来。”
“谢谢林导鼓励!这个给您。”
是一张揣得有些发皱的纸巾。
林导接过纸巾,擦净手上的番茄汁,没再多说,张罗下一场戏去了。
“可以啊,应煦!今天表现很好啊!”谌致远从后面伸一只手,要攀应煦的肩膀,“哝,你的衣服,天这么冷,赶紧换上。”
眼看着厚实的羽绒服即将沾到番茄酱,应煦连忙退后一步:“你小心点谌致远!”
谌致远:“?”
“我身上都是番茄汁,弄到羽绒服上,我可出不起干洗费!”
看把孩子穷的。
谌致远哭笑不得,拉他去更衣室换戏服。
边走边问:“应煦同学,第一次拍摄大制作电视剧有什么感想?”
应煦出神地想了想,感慨道:“致远,这是我死得最值钱的一次。”以前当群演可没有这样的好处。
他的眼里迸发出对金钱的渴望:“如果我出演的每个角色最后都能领便当就好了……”
谌致远直接一个脑瓜崩弹得他捂头呼痛。
“为了个红包,看把你出息的!”
另一边,红衣女演员一下戏,助理一号立马给她递上羽绒服。
她把衣服披好,从助理二号手里接过热茶,刚啜了一口,就见文质彬彬的青年走到她的面前,笑容得体:“堂小姐,迟总来探您的班,请您……”
女演员挑眉,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东西给我助理就好。”
青年闻言,没有动作:“堂小姐,迟总亲自来了,请您过去。”
骄傲的面孔顿时裂开,手里的热茶也差点被打翻。
很快,女演员调整好表情,出现在男人面前。她一反之前的骄纵自傲,神色格外柔顺:“迟总……咳,堂哥,您怎么来了?”
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来看你。”
女演员:“……”
“我给你带来几件御寒的衣服,看来没有带错,看你冷得,手指都哆嗦了。”
谢谢,一半是冷的,还有一半是吓的。
一句「谢谢」说得言不由衷,男人也不生气,反而鼓励她:“演得不错,继续加油。”
他语气温和,听在女演员的耳朵里却觉得古怪得很。她选择以退为进,不让男人再对她发起心灵的攻击。
于是大着胆子说:“堂哥事务繁忙,还跑来看我,我实在惭愧。谢谢堂哥的关心,您看现在天色已经晚了,您……”赶紧回家吧!
不料话没说话,副导演匆匆赶来:“唉哟,迟总,您看迟小姐真关心您。现在天黑得快,天气预报又说今晚有雪,您看要不要留宿一宿?我给你安排了住处,是这边农户的房子,比较简陋,但还算干净,希望您不嫌弃。”
男人看着女演员的表情一点一点变臭。吵着闹着要当演员,却连最基本的掩饰情绪也不会。他低呵了一声,乐见她的失望:“那就辛苦你了。”
等男人简单安置好,就接到他堂叔的电话。
“迟晏啊,听说你今天去看韵婷了?”
男人——或许应该直呼他的名字——迟晏于是把先前说给迟韵婷的那套说辞又拿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