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董,有你们的信——”
傍晚时分,邮差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给倦怠中的研究所带来了一丝生气。
“怎么这会儿还有信来?”董其民放下正在收拾的书本,走了出去。
邮差把信件递给他:“本来今天是不来了,我路过邮局刚好听见有你们的信,顺路给带来了。”
这片的信他送了好几年,董其民和他早就熟了。闻言笑道:“这信来得还真是巧,我刚准备走,要晚一会儿就得等下周了。”
自1956年始,《文学周刊》由华国作家协会改为京城大学文学研究所主办。
董其民是京大学生,时任研究所所长的陆子光就是他的老师。从大三开始,每周一到周五他就在这里当编辑,负责审核稿件。
谢过邮差,他回到办公室,还有几个学生没走,看他拆开信封,问道:“董师兄,是有投稿吗?”
“对,我看看是哪位老师写来的。”
《文学周刊》创刊五年,然而收到的稿件却并不多。主要是因为这个年代识字率太低,普通人甚至连小学也没上过,大学生更是寥寥无几。
而且即便是大学生,要在这样的期刊上面发表文章也需要一定水平。所以来投稿的,主要是各个大学的老师,家学渊源的学者。说到底文学界就那么大,久而久之,这些人他都认识。
董其民展开信,端正舒朗的字体映入眼帘,他既赞叹又羡慕,他练字多年,却离这样的大家之风还差得远。
再一看题目——《对文学创作未来的合理展望》,他微微坐直了身体,准备拜读这位老师的大作。
“当前文学作品存在主要服务于政治,体现了实践与革命的结合,存在形式单调,功能单一的特点……”
董其民回想起如今的文学作品,有种醍醐灌顶之感,忍不住往下看。
“……将由革命历史文学转向新时期文学,诗歌、散文崛起……注重人道主义,自我的、内在的体现……”
随着作者的展望,他仿佛看到了未来文学的辉煌,看到了百花齐放,各类文学思想的碰撞融合。看到后面,他情不自禁拿起笔,想将这些观点记录下来。
看他看得入迷,旁边人忍不住问:“师兄,到底哪位老师写来的呀?”
董其民恋恋不舍地从文章中抬头,脑袋一拍:“瞧我这记性!”
看文章看得忘了作者,不过这样好的文章,肯定是那几位学者写来的吧。
一看投稿人——苏葵?董其民懵了。
“你们知道,哪位老师的笔名是苏葵吗?”董其民忍不住问。
一位师妹笑出来:“董师兄,你傻啦,投稿是要附真名的。”
也就是说,这个苏葵就是作者的真名?他从来没听说过啊!难道是哪位没听说过的老师?
董其民再仔细看地址——贺县和平公社清湖大队。
不是大学里寄出来的?董其民更懵了,师妹走过来,提醒道:“也许填的是这位老师家里的地址呢。”
董其民悟了!他拿起稿子就走。
“干嘛跑这么快?”师妹在后面问。
董其民扬声答:“我得赶紧给老师送去,这篇文章他肯定喜欢!”
作为老师的学生,又是编辑,老师的上一篇文章他可是看过的,这篇文章可不正写在老师想看的点上吗!
*
“老师——”
老师家就住在京大分配的筒子楼里,他刚到门口,校长郑云和就开门出来,笑眯眯地问:“小董啊,喊你老师干什么?”
董其民赶紧问候校长,把信拿出来:“有老师给我们周刊投稿,我来拿给老师看看。”
“就你们那个《文学周刊》是吧,拿来我看看。”郑云和当年也是文学系出身的,一听也忍不住手痒。
说到这儿他也不打算走了,回去坐下看。
陆子光也听见了,笑道:“好你个老郑,来我这儿蹭酒喝还不算,连文章都要蹭来看?”
“这读书人的事儿,能叫蹭吗?”郑云和看完一张,递给陆子光,“不过这文章写得是真好,难怪小董眼巴巴跑来送。”
陆子光不仅是研究所所长,更是京大有名的老教授。和郑云和不同,他家几代书香,身上有着文人的儒雅和清高,文章等闲入不得他的眼。
接过文章,和董其民一样,先是被一手好字所震慑,心里给打下了“大家之作”的标签,只读完一半,便觉得所谈不俗,忍不住将另一张从郑云和手里拿过来。
郑云和也不生气,反而问:“这是你哪位老友写的?”
陆子光看完,忍住心中的震撼,也问董其民:“这个苏葵是哪个学校的老师?”
“啊?您二位也不认识苏葵?那我就更不认识了。”董其民摸摸头,“这是第一次收到这位老师的投稿,可能是哪个学校的新老师?”
两人面面相觑,这文学界有名的人士无一不是他们的知交好友,这个苏葵也许就是刚刚出名他们还没知晓呢。
郑云和点头笑道:“后起之秀啊!老陆,可得结识一番。”
陆子光也笑:“是我的知音!”
如果不是知音,怎么会专门来解决他的疑惑呢。
看两位这样高兴,董其民问:“那……这篇文章是采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