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漪望向秦观月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心里也变得不是滋味。
然秦观月并未领情,笑意浅淡地挂在唇角,意味深长地扫过眼前的二人。
“多谢丞相好意,奴婢还有差事要办,恐怕不能久留。”
话音刚落下一会,顾珩便看见那抹粉色的丽影旋即转身离去,像是一只振翅的蝴蝶,渐渐飞远在他的视线里。
他握紧了手中的酒杯,眼里多了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秦观月走后不久,顾珩便以还有朝事要处理的由头也离开了。
陆清漪一人坐在亭中,那副落雁图还挂在旁边,画上只有一只鸿雁孤零零地栖息在荷塘边,简直像极了她如今的模样。
不消会儿,陆清漪身边的知书才堪堪过来,看见只有公主一人坐在亭中,不免诧异。
但柔安公主的脸色似乎不大好,她一时不敢多问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到画边,准备收起那张落雁图。
倏然一阵冷风袭来,吹卷起泛黄的画卷,亦拂过陆清漪的身上。
她今日穿的单薄,一时受了寒,倏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似要将肺腑都倾吐而出。
知书忙放下手中的画卷,走到陆清漪身边拍抚着她的后背。在猛烈的咳嗽之后,陆清漪才缓缓平复下来,一拿开手,却看见帕子上沾了血迹。
这已不是第一次她咳出血来,只是近日咯血似乎愈发频繁了。
她不能再等了。
知书惊颤着开口,吓得眼泪都要出来:“公主……”
陆清漪静静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眸底似有冷色掠过:“差人去清平观附近等着,近日若有女子进出,当即来向我回报。”
“是,奴知道了。”知书担忧地望着柔安,不知为何今日会变为这般模样,她沉吟了许久,最终还是开口,“那这副落雁图……”
陆清漪缓缓望向那张落雁图,面上的表情再不似往日般温和。
“烧了。”
知书惊讶地张了张嘴,这副落雁图是公主费了许多心血,纡尊降贵地与那名郎君磨了好久,好不容易才从那人手中收来的,如今说烧就烧了,岂不是可惜。
但她不敢追问将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知道公主虽然一向好脾气,但她认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知书不再自讨没趣,垂着眸将那卷落雁图收了起来。
去清平观的路走到一半,秦观月停下了脚步,刻意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估摸着差不多时候,她又扭着纤细腰肢,向前行去。
与她猜想的没错,过了没一会儿,待她走到一片花林处,身后响起一道沉稳的脚步声。
虽然那脚步声放得极轻,但当踩过一根地上的落枝时,还是不免发出了咯吱一声脆响。
秦观月佯装未闻,依旧向前走去,墨发落在腰窝处轻晃,勾缠人心。
“月娘。”
顾珩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秦观月才停了脚步,立在原地。
她站在那儿不动,等着顾珩走近,方才缓缓转过身子,柔柔地欠身行了一礼。
“奴婢见过丞……”
话音未落,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扣住了手腕,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在顾珩的怀中。
她抬起水波泛漾的眸子,望向顾珩的双眼。
他的眼底漆黑一片,像是无边的深海,包揽了全部深沉的情绪。
秦观月试图挣脱他的手,却被顾珩握得更紧。
无奈之下,秦观月只好柔声劝道:“珩郎,你快放开我。这儿不是清平观,万一有人来看见了,于你我声名有损,只怕会招惹祸端。”
顾珩的面色稍微温缓了些,他将秦观月带到路边的花树下,松开了她的手,但目光却一刻也没离开过她。
“月娘,为什么走得那么急?”
顾珩会这么问,秦观月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反而顾珩的反应尽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铁了心要给顾珩一个教训,于是面上不见喜怒地开口。
“丞相与公主谈事,我一介宫婢怎好在旁打扰。”
“不是为了这个。”
顾珩细细地盯着她的眉眼看,妄图从中找到一丝不悦。然而秦观月的语气神态实在是太正常不过,莫说有什么不悦,就连一点起伏都瞧不见。
顾珩默了默,缓缓开口:“月娘,你在生我的气吗?”
秦观月一脸坦然,惊奇地向后退了一步:“我为何要生气?难道珩郎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顾珩的面色沉了下去,变得有些难看,但仍然不甘心地追问:“我与柔安交谈,你便一点都不介意吗?”
秦观月了然地轻轻哦了一声,仿佛是才明白顾珩究竟在计较什么。
顾珩期待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然而只等来了秦观月浅浅泛起的笑意。
她抬起春光潋滟的眸子望着她,十分体贴地劝慰道:“公主千金之躯,又曾与珩郎有过师生之宜。相比起来,我与珩郎相识不过一年,何况公主与珩郎只是赏画,并未又什么逾矩,于情于理,我都没有什么好责怪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