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月等的便是这句话。
但她仍是含泪摇了摇头:“珩郎每日为朝事殚精竭虑,别再为我的家事操心。娘亲她是个好人,定能有逢凶化吉的福分。”
“这些事我会安排,不用再说。”余话不表,顾珩用指腹蹭去她下巴上垂着的一滴泪。
秦观月得了顾珩许诺,喜上心头,然面上依旧端着芙蓉垂露的模样。
良宵夜短,她不愿适才的一点温情就此泯灭,于是伸手指了桌上被绛墨压住的宣纸。
“珩郎画的是什么?”
“上次答应要给你画的小像。”
秦观月要看,顾珩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面上多了分暖意。
“确定要看?”
秦观月心里有些拿不准,不知顾珩为何有此模样,一副小像罢了,有甚么看不得的?当即点了点头。
顾珩将那小像拿到秦观月面前时,她才变了脸色。
画上的女子未着寸缕,只有一赤色抱腹勉强挂在腰间,连心口的那点红色月牙胎印都被顾珩绘了上去。
秦观月面色通红,当即将那画纸反扣在榻上,嗔怨地瞪了顾珩一眼。
而顾珩面色不惊,唇角还衔着愉悦的笑意。
秦观月显然是没料到顾珩竟会如此,愈发觉得他往日那般清矜作派,都是演出来的。
于是低低骂了一句无耻。
“不是月娘要我画的吗?怎么成了我无耻?”
顾珩模样坦然自若,拿起画纸抖了抖,借着烛光仔细端详,慢悠悠地点了点画上某腴润处。
“手生了,这儿画得不好。”
秦观月羞得攥紧了被衾。
顾珩擅画工笔,画锋写实。
骊台的形稿也是出自他手,那绘图可是半点都错不得,这般严谨细致的作派,在绘画美人上,更是传神形象。
分明就像是用尺子丈量了她的身形一般,而后又跃于纸上。
至于他点的那处,的确差了些丰腴。
秦观月第一次被顾珩这样反将一军,咬着唇要夺下那画,却被顾珩躲过。
她气得背过身去:“往日都听宫人说顾相是品德高洁之人,如今真该让他们看看珩郎的行举。”
半晌无言,环室静得只能听见二人的呼吸声。
“月娘。”
秦观月想要回头,后颈却被顾珩冰凉的掌心覆住。
他轻轻地摩挲着她纤细到不堪一折的玉颈,像是片飘羽拂过。
顾珩声线无波,甚至透着些笑意:“若我并不像世人想的那般好,月娘当如何?”
秦观月看不见顾珩的神色,但没由来的,她想到了那日葡萄架下顾珩近乎痴狂的行举,蛮横到要将她撕碎的力道。
她感到顾珩手心的凉意,顺着后颈的肌肤,缓缓渗透进她的血液里,让她觉得浑身发冷,不禁打了个颤。
她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好让声音听起来如往日般甜美。
“珩郎都不算好,那这世上的郎君岂非连男子都不算?何况我最初接近珩郎,便是想与珩郎生生世世都在一块的,无论珩郎如何,我对珩郎的心意始终如此。”
秦观月信口如流地扯着谎,却不像往日那般坦然,心里阵阵发虚。
她又问了一句,似是要以试探顾珩:“那珩郎呢?珩郎也是这般吗?”
顾珩背对着烛光而坐,面容沦溺在阴影里,神色晦涩难辨,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缓缓松开了手,在秦观月洁白的后颈上,轻轻留下一吻。
“当然。”
誓言仿似不能乱许。
前夜秦观月刚违着心意与顾珩起誓,次日清晨,墨隐便寻到了清平观来,说是城阳王在偏殿等候。
顾珩尚未出门,见墨隐到来,便随口问了秦观月一句是否宫中有事。
秦观月随意扯了个缘由,只说有些宫务上的事要回去看看,顾珩与吏部侍郎有约,没再多问,先出门了。
回宫的路上,秦观月一路走走停停,生怕顾珩派了眼线跟着。
好在主仆二人特意绕了小路,才得以顺利抵达宫邸。
墨隐聪慧,谎称秦观月在屋内休息,请城阳王移步后院等待,一边当即前往清平观,去请了秦观月来。
如此一番,屋内无人居住的事便不会露陷。
秦观月特意抹去唇上胭脂,装作咳疾体虚的模样。
陆起戎见秦观月到来,两步迎上前,被秦观月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