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出来,众人皆微微变色。
此事因由,众人心中其实都是清楚的,若遇上寻常失窃纠纷,双方相持不下,闹到官府里去也是寻常。
可今日这事,本身就不寻常。
首先,那所谓的贼是族长南阳侯的儿子严佑,一个谁也惹不起的人;其次,常文锡的伯父是南阳太守,这也是个谁也惹不起的人。
最重要的是,南阳侯与南阳太守素日里交好,任何告南阳侯的案子递到官府里去,大多都是杳无音讯。
其实对于今日之事,不少人心里都似明镜一般。严佑自是混蛋,不过未必真敢侵吞高陵侯的产业。用这田契抵债,应当也是想仗着高陵侯的名号挡一挡事,算计着不会有人真敢来占高陵侯家的田地。可常文锡就是这么个无赖,想真的用那三十万钱来赚这大便宜,看着到了日子,就迫不及待地上门了,想来个尘埃落定覆水难收。
严祺失势,是人尽皆知的事,谁也不相信他能东山再起,否则又怎会在南阳这乡下住八年?事后他就算发现了,闹起来,有南阳侯和太守在他也翻不出花来。这五十顷地,常文锡有字有据,拿到之后就马上去官府更名,一切名正言顺。严祺日后知道,就算再不愿意也已经无法。南阳侯是他祖中叔祖,还是族长,平日里他对南阳侯恭敬有加,又极好面子,为若认命,这地自是常文锡的;若不认命,他便只好出钱赎回。无论怎么算,常文锡都是大赚。
可就连常文锡这工于算计的无赖也没想到,远在京城的严祺竟然就这么凑巧地回来了。而这严祺的女儿严漪如,竟要报官。
他眼睛转了转,很快定下神来。
“报官么,倒也无妨。”他笑一声,“只不知,女君要告谁?”
“告谁,自是官府的事。”漪如正色答道,“待官府查清之后,该告谁就告谁。”
这话出来,一众族亲面面相觑,有人马上劝道:“这般不妥,这般不妥!女君,乡里乡亲的,有什么事,商议解决才是,不必闹到官中去!”
漪如看着那人,似笑非笑:“不知这位长辈以为,该与谁人商议?是我那曾叔祖南阳侯,还是佑叔祖?”
那人一时噎住。无论提谁的名字,都是在当众指认那人是贼无疑,虽然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但话是不能乱说的。
众人神色不定,只得看向严祺。
“文吉,怎由得女儿家胡乱说话,此事你当有个主意。”一位老者皱眉道。
平日里,严祺对这些族人颇为客气,总是万事好商量的模样。可今日,严祺看了看漪如,竟有些欣慰之色。
他看向众人,拱拱手:“诸位族亲,小女所言,亦是我心中所想。那契书既是在学塾里不见的,自是窃案,当交由官府处置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