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勉讪讪:“娘子,立契之时我就想说,我等做生意的都是熟人,哪里有动不动就翻脸的道理?”
漪如道:“翻脸的是他们,不是我。在商言商,我可是照契书将定金一次付过了,既然都签字画押了,便要按规矩来。你便将我的话原样递过去,宝兰坊的生意也有他们的一份,这边若是因为交货拖延败了口碑,他们也要跟着受累不是?”
孙勉应下,苦笑道:“从前,在下觉得宝兰坊生意平平着实教人烦恼,如今生意好了,又觉得烦心事反而更多了些。”
漪如看着他,也笑了笑。
这三个月,宝兰坊的生意可谓突飞猛进。从前,孙勉一年下来也就做出千余斤脂膏,有时还会余下些存货。但现在,宝兰坊一个月就能超过了此数,且供不应求。
此事能有这般声势,与漪如极力打开销路的举措关系甚大。
首先,她在市面上多如牛毛的时世画中,找到了一名画技高超的画工。她请他作了几十幅长沙王世子的画像,而后,找了个文采过得去的秀才,让他给每幅画以“宝蓝白玉髓”为藏头,应景作诗。
接下来,漪如又在扬中的众多画坊之中,找到了燕子青。这是一家刚刚开设的新画坊,专做雕版年画。
雕版是个新鲜的技艺,颇为讲究制版手艺,用来做时世画,是再好不过。可此物对技艺要求颇高,越是做得好,越是贵重。故而如果要用起来,必然要大量印制才能收回本钱。而寻常的小作坊时世画,每一种都出货不多,宁可专门让画工来画。
故而在市面上,雕版画仍是极少,只有大画坊能做一些。那些做雕版画的画坊,其实日子并不大好过。
燕子青就是这么个地方。主人周青虽是学徒出身,手艺却颇为精进。他学成出师之后,本雄心勃勃想开创一番天地,可日子却过得有上顿没下顿,一年下来,不过勉力维持。
周青缺生意,漪如缺人,一拍即合。漪如将王世子像给他,让他制版,再印制上色。漪如精心打算,靠着印量,将每张的成本压到了十钱。
宝蓝白玉髓原本议定的价格是六十钱,加上这画的本钱,便是七十钱。
她亲自到各处脂粉铺子里去走访,还找了许多走街窜巷的货郎,与他们商议售卖的价钱已经售出的分成。
起初,所有人都是看在了孙勉这老熟人的脸面上,勉强答应。
而家里这边,无论是孙勉,还是吴炳、小娟,都觉得漪如这么做是得了失心疯,觉得她搭进去这么多的钱财,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漪如却颇是镇定。反正她对宫里心怀芥蒂,宫里赐下的那些珠宝,她一点也不稀罕,赔了也就赔了。
可这生意坐起来之后,竟是如火如荼,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宝兰坊的面脂素有声名,加上那别出心裁的长沙王世子时世画,无人不喜欢。
孙勉刚开始的时候后按照漪如吩咐扩建了作坊,本以为要养一阵子的闲人。不料第一个月下来,竟是人手不够,他连忙又去新招了好些人,这才解了燃眉之急。宝兰坊做得风生水起,他盼着将来的分成,也尽心尽力,每日跟漪如一样忙得废寝忘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