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廷机愣了愣,看着他,目光已然有些不定。
“你这话何意?”他问。
“这些日子,小人亦是错愕,故而多方查问,打探到了一些内情。”吴炳道,“宋公子难道不曾想过,那起居录所述之事件件是实,可上头不愿意它成真么?”
此事关系重大,查案的人是左相,他再往上,当然就是皇帝无疑。
宋廷机皱眉:“严祺和王承业都是外戚,王承业还是王皇后的亲弟,怎么会让王承业坐实罪名,却让严祺逃脱?”
吴炳笑而摇头,叹道:“宋公子平日里看着精明,怎竟在此事上硬钻牛角尖,不肯醒悟?我家君侯虽与王承业一样是外戚,可他也有王家没有的东西。比如,严女君和太子的婚事。宋公子在朝中消息灵通,圣上已经让宗正寺着手为二人定亲的事,宋公子应该也是知道的。公子可想一想,这婚事可是经过了文德皇后和先帝首肯的,圣上若决意遵循,那么严家便是后族了。高陵侯若在此时栽了跟头,丢脸的难道只有严家一家么?若公子是圣上,又会怎么做?”
宋廷机不由地蹙起眉头。
这话,他确实无法反驳。
那起居录,是真是假其实并不要紧,要紧的是皇帝的态度。若皇帝决意保住严祺,那么确实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来。说到底,姚维名声再好,也是皇帝的臣子,若他不能为皇帝所用,断然不会坐到左相的位置上。
“圣上既然能保严祺,何不将王承业也一起保了。”宋廷机道,“他可是皇后的亲弟,太子的舅父。”
“只怕就算圣上想保,也是保不得的。”吴炳道,“这番风波,因崇宁侯而起。崇宁侯素日在京中是何做派,宋公子应当心知肚明。此番去扬州,小人一路跟着,都看在了眼里。他收的那些东西和美人,运回京城之时,马车牛车足有二三十辆,光天化日,谁人不曾看到?就算圣上要遮掩,也只会欲盖弥彰。再说,圣上是个讲究平衡之术的人,皇后和太子都是王家的,再多一个权臣出来,便显得多余了些不是?”
听得这一番话,宋廷机沉吟,脸上的怒气早已消散不见。
“看不出来你竟能说出如此道理,当个管事,着实屈才了。”宋廷机道。
吴炳谦虚道:“宋公子过誉。在下收钱办事,岂敢不尽心。”
嘴上这么说这,心头却捏了一把冷汗。大女君的那位神仙果然不简单,若非教了他这一番话,只怕宋廷机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也不解气。
“可惜,到底还是棋差一着。”宋廷机叹口气,恢复了客气之色,道,“原是我多心,得罪之处,还请管事原谅。将来再有劳动管事的地方,仍有重酬,还请管事切莫推辞。”
这话听上去颇是大方,仿佛既往不咎。但吴炳知道,那些钱其实都是韦襄出的,宋廷机替人阔绰倒是毫不含糊。
吴炳露出微笑,向宋廷机一礼:“小人不曾帮得公子大忙,心中愧疚,若还有用得上的地方,不敢推辞。”
宋廷机虽然得了一番解释,但毕竟事情未能如愿,神色仍有些郁郁寡欢。
他也没有留吴炳用膳,又寒暄了两句,送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