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湛的脸上却并无什么玩笑之意,相反,神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陆玄下意识地想他该不会是和三娘吵架了?
“先前卫士署令来找我,说事情已办妥了。”他说,“我才知道原来昨日夜里卫士署从周家人手里接了副孩童的棺椁,送去了城外——那棺椁是刚埋下去不久又挖出来的,从昭王幼子的墓中。”
陆玄只用了一息便明白了他在说什么,随后又花了片刻来打量崔湛,末了,神色微冷地道:“那孩子怎么来的?”
若只是走的寻常冥婚配尸的路子,崔湛不至于特意来找他说这件事,周家更不可能急急地又把尸体挖出来,还要大夜里让卫士署帮忙将它尽快处置掉。
可见这对他们来说是个烫手山芋。
“我也不知。”崔湛摇摇头,皱着眉道,“但我刚才去卫士署令说的地方看过了,那女童的脖子上有道淤痕,身上穿的红衣红裤并无关节褶皱,应是死后被人换上的。”
陆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只是……此事要越过我对卫士署下令,”崔湛顿了顿,说道,“就只有我阿爹。”
就算是卫尉卿要行事也不可能完全不经他的耳目,只有他父亲,才能让他的下属觉得无需经告于他——再加上卫士署令今天又特意来他面前邀功,可见也是认定在帮他们崔家办事。
所以他后来让如风去查了查近几天金陵各衙有没有报女童失踪的案子,结果得到了两个消息:一是丹阳县那边有对夫妇昨日下午报了官,说自家八岁的女儿前日外出浣衣便没有再回来;二是那对夫妇已经死了,一起溺亡的还有他们的两个儿子以及长媳。
全家一个不剩。
陆玄闭了闭眼,呼吸已渐深。
“禽兽不如,何堪为人父母。”
崔湛没有说话。
很显然,这是昭王想给自己儿子配冥婚,最后周家人却找来个活的,他们从那女童的家人手中买了这条性命,可没想到有人怂恿——亦或是一早便是个局,让这对夫妇打了个时间差,先去官家留了些寻女的痕迹。
昭王定是意识到了有黄雀在后,所以才急急又叫停了此事,接着为求稳妥,将那一家子全都灭了口。
而之所以用溺水的手法,也是因那对夫妇报官时说自家女儿是外出浣衣未归,那么全家人出于担忧沿河寻找时出了意外也就说得通了——就算略有不合理的,有陆丞相等人在那里坐着,谁又会揪着那点异常追查?
便是那幕后的黄雀只怕也晓得纠缠无益,要知难而退了。
真是很好。
陆玄沉吟了良久,忽问道:“你如何想?”
崔湛默然须臾,说道:“恐怕,只有你我才将此当回事。”
“只有你我又如何?”陆玄看着门外远处渐渐布起阴云的天空,静静道,“这世间若当真全都是与他们一样的人,那才真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