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做人阿姐的,”她说,“自是能明白阿姐对你的心意,谁要你那时跟着去死了?你如今这样,才是对她最好的安慰,因你没有长成那些令她失望的人的样子。”
陆玄垂着眸,没有说话。
陶云蔚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知你心里最疼的不止这个,还有你阿爹和兄长,他们让你失望了。”
这种事她光是代入他想想都觉得心里拧着疼,何况陆玄出身淮阳陆氏,从小身边的环境和接受的教育都在告诉他这是个该多么值得他骄傲的家族,可现实却重重给了他一击,让他对家族失去了骄傲,对父兄也再没有了尊敬和信任,偏偏此后数年,他还要日复一日地生活在那样的环境,接受着其他人对陆家、对他们父子的敬慕与巴结。
而他不能对任何人去倾诉。久而久之,这痛苦的回忆就彻底成了心底永远愈合不了的伤口。
陆玄沉吟地缓缓看向不远处的那座合葬墓,说道:“我阿娘做了一辈子贤妻良母,到死都不曾责怪我父亲,还常反过来劝我,结果后来,她自己却因积郁成疾而亡故。”
“我真地不懂做个假人有什么好。”他说,“后来我任性而为,不愿逢迎那些条条框框,可世人却反视我为世外清流,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我阿爹九泉之下要是知道他那样不惜绝情也要努力去做的事,却就被我这样轻轻松松做成了,也不知会不会气得跳起来。”
话音落下,他不经意望见陶云蔚满眼的心疼,不由一愣。
“我知你不情愿做这个宗主。”她说,“但或许换个角度来看,你和你兄长是不一样的人,也许你当了这个宗主之后,所有的事都会有些不同。”
陆玄不知想到什么,若有所思。
陶云蔚又道:“至少,我知你比起为那对父子的私欲出钱,”她不动声色地以手指了指天,“更宁愿为不再出现民乱而使力。”
“简之,”她说,“你会比他们做得都好。”
陆玄凝眸看了她良久,握住她的手,浅笑了笑,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了自己的兴趣去努力达成什么?我说的是兴趣,不是责任。”
陶云蔚怔了怔。
“无事,”陆玄温然道,“你慢慢想,想好了便告诉我,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
陆玄于婚后第五日,也即是三月十九这天,正式从长兄陆立手中接过了淮阳陆氏的宗主之位。
三月二十二日,圣旨随之而至,先是将这陆氏兄弟的手足情深赞扬了一遍,然后顺理成章地准了陆玄承袭兄长淮阳郡公的爵位,并赐陶云蔚县夫人衔,另又赐封了在世让位的陆立东夷县伯之爵。
人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皇帝在表达对淮阳陆氏的倚重之心。
三月二十五日,陶伯璋接吏部令,从赵县回到了金陵述职。所有人也都看得明白,陶家长子作为县理评却被京部直接点名,这基本意味着他将在此次大计中得到提拔,而这件事在陶家长女成为陆氏宗妇后,也变得让人并那么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