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她爱吃些清爽的由民间时兴起来的炒菜, 虽宫中大体还是偏向于炖煮,但每次她一来, 皇帝少不得要提前嘱托一声。
像个空巢老人,子女来了得想各种心思。
比如说为了不让她说完话就跑路,让她和自己一起看了一上午的折子。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想减少事务的意思,能者多劳嘛。
刚好这一段时间, 足够御膳房准备一桌适配安阳口舌的台面了。
安阳差不多也能猜到他的心思。
碗中和着青菜的薄肉外皮呈浅浅的焦卷,是下锅烧之前先取半勺油煎了片刻, 才让口感不复油腻。
她不是不喜荤腥,只是这个时代很少有人能做到口感不腻不齁。
安阳当然知道怎么做。
她只是不会去吩咐皇帝身边的人, 崇雅宫的人谁不知道她的口味。
皇帝没办法。
但作为一国之主, 他肯定不能让他那溢出的慈父之心无处安放。
然后安阳就听自己宫里的人和她说,有皇帝身边的人来打探她的口味和她喜欢的菜谱。
安阳一言难尽。
她虽不想做饭,但写写菜谱也只不过一个时辰的事。
自己宫里的人收受了银子, 未来她到皇帝身边时强行被他拉下来共进午餐时,不用满嘴白水煮肉, 便也给了。
她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那哪是为了舞源,我把人丢她门口, 只是想讽刺她和明陵、乃至于裴家人不是瞎就是下作卖女儿求荣。”
安阳撇了撇嘴,就着旁边的小巧琉璃杯喝了口葡萄果酿。
她没有丝毫掩饰,脸上完全没有对外的恬静温和老好人面具。
不知是不是错觉。
皇帝总感觉她身上有一点浅浅的,和褚卫评价世家纨绔时有点像的刻薄味。
明明口吻还是温和优雅的,吐出来的字眼却带着毒。
“这回来也是因为他口无遮拦,冒犯皇室…”
安阳将之前早已准备好的措辞拉出来说了一通,先是狠狠地将他批判到了泥地里。
“子不教,父之过,他究竟是如何长成这样还丝毫不知悔改的,想必李家也不可能不知晓。”
她想了想,又下了个重药。
“我险些被他所害,好在反应及时,受药效影响浅淡,喝了几副药昏睡了一场就好了。”
皇帝原本听她说着之前的话,还一口汤一口饭,想着李家这几年没给他惹很大的麻烦。
尤其在李尚书仆射致仕之后,更是掀不起火花来。
要动的话从长计议——
直到安阳说出这话。
“噔。”勺子碰到瓷碗上,发出的轻声。
在两人都未开口的此时,显得格外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