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臧留在走廊上,很少有些担心。明惜芳脾气暴躁,且不知道为什么,祁臧看出她似乎非常不喜欢“谢桥”。
担心她会说什么难听的话,祁臧不断地给她发着微信。
屋内,明惜芳感觉到手机一直震,干脆把它关了。然后她看向许辞,直言:“我是个直接的人,就有话直说了,你跟祁臧的事,我不是非常赞同。”
许辞略皱了一下眉,没有搭话。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他的手陷在羊毛沙发垫子里,不自觉把垫子捏得很紧。眼睑不自觉地垂下来,目光落在了地毯上的一块花纹上,许辞的神情出现了一瞬的怔忡。
大概他也没想到,明惜芳会对自己说这种话。
哪知明惜芳下一刻却道:“别介意,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只是……我知道他心里还有人。”
许辞微微一愣,就听见明惜芳叹了一口气说:“他虽然没有在我面前明说,但我知道他喜欢一个叫许辞的人,喜欢了好多年。”
许辞:“…………”
明惜芳道:“当妈的最知道儿子在想什么。打从他第一次把室友们都带回家吃饭,却偏偏对许辞最照顾,一会儿担心他菜吃不惯、一会儿又担心他渴了热了……我就知道他对许辞不一般。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我是过来人。我最知道。
“后来许辞失踪了,他也是公安大学的,应该是去执行什么特别任务了,总之,生死未卜吧。他刚失踪的那一两年,祁臧的崩溃和憔悴,我也完全看在眼里。他甚至为了找许辞跑到云南……”
许辞没接话,安安静静听着明惜芳的表述。
与此同时,他忽然想到了数日前的一天晚上——
祁臧忙夏蓉案子的收尾工作忙到很晚,回家洗完澡后累得已经有些恍惚了,自然忘了遵守“同居守则”,腰间裹了条浴巾就出来了。
许辞正好用微波炉热了两杯牛奶,“叮”声响起,他去厨房端起牛奶,听见祁臧出来了,便顺手端起一杯牛奶走向浴室。
于是,浴室门口,两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眼睛眨了一下,许辞目光往下滑,落到祁臧胸口的伤疤上。
那俨然是子弹造成的伤口。
子弹打到这里很危险,稍不注意就会打中肺或者心脏。
祁臧怎么受的伤?
“哟,洗澡洗得人恍神了,差点忘了你在。等等,我马上去穿——”
“祁臧,”许辞叫住他,指了指他胸口的位置,“你这里……什么情况?”
“哦,没什么,之前去支援过一次缉毒行动。”
“缉毒?”
“嗯,去的云南边境那边。没什么,很多年前的事了。”
当时祁臧并没有多解释什么。
现在听到明惜芳的话,他才反应过来些许内情。
明惜芳倒也没有再谈那件事,她浅叹一口气,再看向许辞。“算了,那些事情,我不提了。总之作为母亲,我当时真的非常心疼祁臧。我无数次希望他能走出来,但从来没有成功过。他一直陷在那段感情里。
“按理说,现在你出现了,他终于走出来了,我应该感到高兴。可我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坐在这里想了很久……我觉得这对你不公平。
“你说,你俩恋爱谈得好好的,这万一、万一许辞忽然回来了,祁臧的心又跑走了,你该怎么自处?所以我说,在许辞下落不确定前,我不是很赞成你们在一起。他就像一个定时炸弹……”
说到这里,明惜芳三度叹了一口气,目光里似乎隐有几分自责。“我这么说,却又好像对祁臧不公平了。我确实担心,一旦许辞回来,你会受委屈。可万一他一直不回来,或者他早已经有了另一半呢?祁臧也不能一直陷在过去,一直走不出来。他老了谁陪他?
“抱歉,第一次见面,我就说这些……而且我好像显得很左右摇摆似的……只是有时候吧,我也忍不住想,你说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就这么失踪呢?许辞这孩子,我当年一看,心里也就挺喜欢的。这世上就是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存在,我们老百姓的生活才能高枕无忧。他是一个英雄。我也一直记挂着他。
“身为祁臧的母亲,我真该只为祁臧着想,希望他赶快找到一个能相伴扶持一生的人。可另一方面,我想着,许辞那孩子……他真的也很优秀、很讨人喜欢,要是他在哪个地方当卧底受苦受难,多年后等他好不容易回来,却发现祁臧已经结婚生子,那他多可怜?”
话到这里,瞥了一眼许辞的表情,发现他竟似乎眼眶有点发红,明惜芳惊了一跳,赶紧道:“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不该提出反对意见?也许一切都看该你们年轻人自己的造化……祁臧这么大的人了,有他自己的选择和想法,我其实确实不该干预。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我还是得告诉你。哪怕对不起祁臧。我认为你还是有权力知道他的过去的。然后你自己选择,是要继续跟他在一起,还是……至少你们要好好谈谈,把这些事情聊清楚,才是对你们双方负责,也对许辞负责,你说是吗?”
仇恨把许辞变成了一把刀。他要求自己坚韧不拔、要求自己心硬如铁,这样他才能严格按照他的计划铲除掉那帮无恶不作的凶徒。
但爱与关怀总是不免让人心变得柔软。
尤其是在听见明惜芳还记得自己、也在挂念自己的时候,许辞难免有些感怀。他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曾经他也享有这样珍贵的母爱。可因为四色花,一切幸福美好全都破碎了。
房门口忽然敲门声。
大概是祁臧等急了。
许辞快速调整好情绪,瞥一眼门口方向,再对明惜芳道:“阿姨,你是一个很好的人,祁臧人也很好。如果我们以后有希望……有希望在一起的话,这些事情,我们会解决好的。至于现在,我们确实还不是那样的关系。
“是这样的,之前他的一桩案子里,我是重要的证人。他担心我被凶徒报复,所以觉得,如果我住他这里,他能照应到我,我会相对安全。他也是怕你担心,才选择了隐瞒。你别见怪。”
“这样啊……”明惜芳捏了一下自己的裙子,大概觉得有些尴尬、有些不好意思。
她寻思自己不该判断错误,祁臧那维护谢桥的样子、又着急成这样,他们哪能没关系呢?
难道……该不会……原来竟是自家儿子单相思吗?
那就更有些尴尬了。
明惜芳赶紧站起来。“那谢先生我……我多话了啊!你才是别见怪!我那什么……哈,我以前当过老师,喜欢说教,这是职业病!你别怪阿姨啊!”
许辞微笑着摇摇头,站起来。“那我去开门。”
之后三个人一起去了楼下餐厅吃饭,席间倒是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