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西岸本来是挺慌的,心态也确实如楚先生说的那样,他不敢张口就问郁温是不是走了,因为他害怕,害怕对方回一句:是,已经走了,走去哪儿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对她不是特别了解。
但不知道是不是这杯茶起了作用热气轻薄一缕,缓缓升起,步西岸指腹摸着磨砂质地的茶杯,指肚一点温热,热气升至他眼前,视线模糊一瞬,又清晰透彻,入目的茶杯水面也平静如镜,他透过这面深色的镜子看到了自己的眼睛,就是这一刹那,他找回了冷静。
他现在不是十二年前,面对一切变故只能束手无策的学生,他现在是一位还算有点财力的总裁,郁温也并不是忽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在酒店留下了登记信息,也在大使馆与人有过人际往来。
他并不是真的毫无头绪。
他只是,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心脏缓沉,无声松气,步西岸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放下,抬头,唤声:楚先生。
楚颂提着茶壶把手,正往自己杯子里倒水的动作一顿。水流从嘴壶里越出优美的弧度,一点点把茶杯注满。
直到快要溢出来,步西岸抬手扶了下楚颂的手腕,越在空中的水流弧度就像忽然被人砍断,茶杯水面波澜,几秒后归于平静,步西岸这才收回手,说一句:楚先生怎么不直接把结果通知给我。
本就是陌生人,既然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见面不用等他开口,直接撂下一句她走了,不用问他姓甚名谁,也不用请他入座斟茶,如此这般麻烦,应该也是因为
你害怕撒谎,害怕我看出你撒谎,步西岸说,嘴上越不敢说,说明心里越害怕,越害怕,说明你自己也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我害怕的,我没想隐瞒,你猜出来,没什么,步西岸一笑,你害怕的,应该不想暴露吧。
楚颂有些意外,你很聪明。
谢谢,步西岸坦然领赞,前辈们都那么说。
楚颂笑了,既然那么聪明,怎么还非要一个结果呢。
成年人的世界,并不是什么都要明确地指出来,有时候沉默和态度也是一种选择。楚颂慢悠悠地说。
确实,步西岸脸上没了笑,但我有我的选择。
楚颂只能摊手,意思很明显:关我什么事,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可能又要束手无策了。步西岸想。
在郁温面前,他好像总是这样,一直都是没有办法。
喜欢上她,没有办法。走进她的生活,没有办法。离开她,也没有办法。
屋内到处都是挂件,纵使是大中午也照不进来光,只有一点昏暗的灯在头顶亮着,光线落在步西岸脸上,男人面孔异常的温暖。
郁温坐在挂件后面,漫无目的地抚摸桌子上不知道被谁刻得乱七八糟的痕迹,痕迹明显又模糊,有时交叉有时像迷宫,给人一种好像处处是出口,又处处是死胡同的窒息感。
透过一晃一晃的挂件缝隙,郁温盯着那处温暖,心脏外盘缠的铁丝无声无息一点点收紧。
她垂眸,听到耳边传来步西岸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