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拂过竹叶,萧索无声。
密密麻麻的酸楚如针扎在她心口,那还来不及着地的欢喜,却在此刻,被长公主这席话给荡涤了个干干净净。
她用尽全身的毅力,维持住从容的表情,哑声颔首,“殿下所言...极是...”
长公主也忌惮容语的身份,有些话点到为止,已是足够。
她再次擒起茶杯,抿了半口,“我虽是女子,自小耳濡目染,却也羡慕容公公,上马能安天下,提笔亦能定乾坤,在我心里,这样的男儿女子乃世间最伟岸洒脱之人,我心里慕得紧....”
容语顿了一下,唇角微微绽放一丝笑意,“殿下过誉了....”
长公主再叹,“以我晏儿之功,封侯拜相乃是等闲,这媳妇进了门,其一,得替他生儿育女,绵延子嗣,其二,得替他操持中馈,打点府内人情往来,其三,还得替他孝顺双亲,处好妯娌关系。其实,后宅亦如朝堂,朝堂尔虞我诈,政务繁忙,后宅女人琐事频多,嘴角更碎,日日挤在巴掌大的堂屋,没事也能吵出个翻天覆地来....”
长公主这话,就差明问,容语,你肯为谢堰洗手作羹汤,陷于后宅,与女人争风吃醋吗?
容语心底陡然涌上一片空茫。
是不愿的。
这从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眼下朝局动荡,换任何人坐在她这个位置,都震慑不住朝中这些牛鬼蛇神。若非她一身武艺拔群,身携北征南叛等赫赫军功,哪有本事拿住这群文臣武将?
她自民间来,端坐在这庙堂之巅,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一份简单的诏令,牵扯千千万万的百姓。也是进入司礼监以来,方知,她不经意的一笔,决定一隅百姓之安宁。
她唯恐自己不能尽心尽力,以为百姓谋福。
眼下,别说两三年,怕是五六年内,她都不会离开这个位置。
非她恋权,实则是不放心旁人。
她耗得起,谢堰等得起吗?
袖下那颗花球,依然在掌心来回滚动。
她抬目看了一眼窗外,细雨如丝,急浇而下。
脑海浮现谢堰的话,“你能来,是我毕生最好的贺礼。”唇角忍不住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长公主这一番话还撼动不了她,只是这席话,触动她,令她开始正视这段情感。
她能为他做到的事,毫不犹豫,做不到的事,她也不会让步,她如此,谢堰亦是如此。
谁又说这人世间只有一条路可走,只有一种相处方式可持久呢?
她不信....
她骨子里像极了师傅北鹤。
世间千万条路,人人走的路不一定是她的路,她亦可走出一条不一样的道来。
确切地说,她走的从来就不是寻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