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将千头万绪理清,忙里抽闲喝了一口凉茶,方觉夜色将落,廊庑四下燃了宫灯,清清郎朗的灯芒洒落下来,风拂树影,摇落一地斑驳来。
一人长身玉立,神色沉湛立在树侧,冷玉般的眸似淬了寒星,不偏不倚钉在她身上。
容语不由打了个寒颤,
谢堰怎么出现在这?
容语没由来的生出几分心虚,只一想起她如今是司礼监掌印,对柄内阁首辅,品阶犹在谢堰之上,倒也没什么好惧他的,遂挺直腰板,正色问道,“这么晚了,谢大人怎么来了?”
“有要事。”谢堰惜字如金,冷目横扫一周。
伺候在堂屋里的文书纷纷缩着头,退了出去。
容语挤出一丝笑,正待开口,却见谢堰目不斜视,负手径直往阁楼走去。
容语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跟上,“喂喂喂,谢大人,您不请自入的毛病真不好。”
谢堰在前头冷笑回她,“容公公乱点鸳鸯谱的毛病也得改改...”
容语脚步一滑,原来是为这事而来。
想起他曾派人去李府求婚,莫不是今夜要跟她算那头子烂账?
谢堰确实有这样的念头,但此时非彼时。
那时的容语闲赋在家,能以李四小姐身份嫁他,如今呢,她是司礼监掌印,身上背负披红之责,前庭后宫多少事压在她瘦弱的脊梁。
她根本不可能嫁人。
她原先说,她这辈子都不嫁人。
此刻谢堰是信了。
苍苍茫茫的苦楚自心底涌上来,他眸眼如坠云雾,自踏上楼阁,绕过屏风抬目的瞬间,一盏精致华丽的宫灯扑入他眼底,熟悉的画风刺痛了他的眼,如剑锋一点点拨开缭绕在他眸底深处的云雾。
所有的温情期许,兵荒马乱,在这一刻,皆化作眉间一抹寂寥。
他还试图寻找些别的痕迹,却是没有...怕是已扔....
容语跟在他身后跨进了屋,见他目不转睛盯着那盏宫灯瞧,
“谢大人?”
“这灯...不错...”他慢慢地将目色移在她脸上,以异常平静的嗓音问,“谁送的?”
容语无措地扯了扯唇角,总觉谢堰的脸色有些沉,偏偏那双眼冷静自持,看不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