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许鹤仪回来了。
朱承安听闻许鹤仪求见,默了好一会儿,他心绪极是复杂,于公,许昱大逆不道,许鹤仪身为他的嫡长子自当抄斩,于私,许鹤仪是名好官,中正明辨,刚克不阿,是他心中朝官的模样,他不能看着许鹤仪赴死,尤其他自己还是那个执刀人。
有那么一瞬,他希望许鹤仪已逃之夭夭....
他端坐在王座上,手心不知何时已冒出了汗,他却一丝不苟,一动不动。
殿门洞开,天光昳丽,明媚的朝阳如春风拂化大地。
许鹤仪一身绯红官袍被清风吹得猎猎作响,他逆着光,如孤鹤独立。
在朱承安看来,如苍天投下的一道虚影。
随着他抬手,那道虚影跨步踏入,每一步,沉稳如同千钧,落地却无声。
上百道视线齐刷刷罩在许鹤仪身上。
他携风而入,褪去一身朝晖,露出无法遮掩的一脸风霜来。
他披星戴月,昼夜星驰赶回京都。
晚了,还是晚了。
容语垂首立在台阶上,静静望着许鹤仪,许鹤仪也恰在这时抬眸,二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愣了一下,冲彼此一笑。
这一笑,似雪中含霜。
她就知道,他不会做逃兵,他回来了。
一身傲骨永世不折,满目星辰千古无灰。
这就是许鹤仪。
棱角分明的脸,被鲜艳的绯袍衬得如玉生华。
灼灼流转的目光里却渗了些黯色。
他以为王桓的死是结束,却不成想,只是开始。
视线始终落在容语身上,他缓缓抬手,长揖,铿锵道,“臣许鹤仪据本弹劾前内阁首辅许昱。”
殿内轰然一惊。
三年前许鹤仪第一次弹劾其父许昱,满堂哄笑,便是皇帝也犹然不解,耐着性子听完许鹤仪的奏本,许鹤仪一板一眼,每回弹劾,皆是有理有据,有法可依,皇帝即便同情许昱,却是该斥责斥责,该罚俸罚俸,丝毫不动许昱的地位,有他亲儿子盯着,皇帝对许昱很是放心。
久而久之,只要许鹤仪弹劾许昱,大家都当笑话看。
直到今日,许鹤仪从川蜀驰奔京城,在所有人落不到许昱罪证的时候,许鹤仪再次据本弹劾。